Chapter 68 前世今生恨难消

“东哥，我活着就是想告诉你，大爷没了，我把他葬在咱家乡西山的向阳坡上，我带着大娘去逃荒，流浪到成都。大娘一病不起，我自卖自身，在城西的坟场把大娘给葬了。你要是有空，把大爷和大娘的坟给圆了。哪一天你要听说我死了，就把我找个地埋了，我活着被人作践，死了也不想被狗刨狼啃……呜……东哥，我活够了，送我上路吧！你开枪吧！开枪！我不想活了！我知道我脏，我不配死在你的枪下！放开我！我不想活了！”

怡红院房间外，陈琳听着翠玉的哭诉鼻尖就是一酸，滚烫的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其实她物伤其类那么一时半会儿的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个伤感是因为叶宇飞，这就让她觉得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她自认还是何琳时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所有人，唯有没有对不起他叶宇飞，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他可以保护他在意的人牺牲所有，却唯独将她排除在外；他可以拯救所有人，却唯独将她牺牲。

叶宇飞你说我变了，变的狠毒，不择手段，为军统效力，杀害自己的同胞，可你却从不问我为何而变，如果我不变，你看到的将是我的坟墓，也许你更愿意看到的是我的坟墓吧！呵～

她至死都无法瞑目，在被叶宇飞枪杀的那一刻，她对他的爱也随之死了，这样挺好，不必在生活在痛苦中，爱而不得，恨而不得，求而不得。她想问问她死了，他叶宇飞开心吗？这世界少了一位为军统效力，残害他同志的女魔头，刽子手，他该开心的！

在门外看着因为抱头痛哭的许东和翠玉，陈琳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果然她对叶宇飞来说什么都不是，连一滴泪都不愿为她流。可她的心已经不起丝毫波澜，她的心再也不会为了叶宇飞波动了，叶宇飞的一切已经与她无关了！

叶宇飞送走许东和翠玉后才发现陈琳没有跟着，他回到怡红院，上了二楼，看到了陈琳，觉得这女人看他的眼神非常不善，但天地良心，他确实是不知道为什么。

“你……哪里不满意就跟我说，我全力以赴的改。”

本着她说什么都对的原则，叶宇飞态度良好的认错，只希望她能给他一条活路，别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陈琳深吸一口气，“别给我装糊涂，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我告诉你叶宇飞，成都一解放我们就离婚！这事没得商量！”

气氛一下子冷凝。

“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琳耐不住这尴尬气氛，她绕过他慢慢下楼，却不想被叶宇飞抱了个满怀。

“琳琳，我知道我伤你伤得太深了，我负了你千万次，这些都不是一句对不起，或者一个亲吻、一个拥抱所能解决的。可是琳琳，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你不也一样？我们都变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答应和我结婚的时候，我有多高兴，虽然是假结婚……你恨我，我今后会全力补偿你的……给我一个机会吧，我发誓，我会好好爱你，会把云熙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保护你们，陪伴你们。琳琳，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要能天天见到你……就够了。”

陈琳把头扭向一边，露出轻蔑一笑，似在讥讽叶宇飞，又似在自嘲：“叶宇飞，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果然不可小觑！你有本事拍着良心对我保证，你能永远不让我的儿子被用作你那些计划的筹码，让他能成长在一个和平的环境里，远离战争的炮火和算计？你能不介意我和别人睡过？你能把云熙当作自己的孩子？你能不把云熙看成眼中钉肉中刺？你能做到云熙的爸爸可以做到的事情？……我看算了！叶宇飞，你真当我还是小孩子呀？你就知道用甜言蜜语打开小姑娘的心房，但是我告诉你，这一套对现在的我已经没用了，因为我早就换了一把锁，而能开锁的那把钥匙早就折在了延安！你刚才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叶宇飞，你这个王八蛋最让我恶心的一点就是，永远会对你做不到的事做承诺，你无法不为了革命利用身边的人，也无法放我儿子一马，好的我懂了。叶宇飞，成都解放的那天我们就离婚，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各走一边，以后我的事轮不到你管！你根本不配……唔……为人夫……为人……父……”

陈琳的质问被叶宇飞用疯狂而粗暴的吻打断了：“陈琳，我忍了很久了！你说话……小心点……离婚……你想都……不要想……”叶宇飞的手死死勾住陈琳的腰，疯狂地吻着她的唇，口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那是这个女人为了摆脱他，狠狠咬了他好几次留下的。可即便不用舔都知道嘴唇已渗满了血，叶宇飞丝毫不退缩也不反抗，索性就让她咬，发泄愤怒也好，久别重逢的亲热也罢，反正他一定要让怀里的女人知道，她和孩子的事，今生今世他叶宇飞管定了。

“叶宇飞，你给我滚！”女人假意顺从，趁男人不备，狠狠地揪住一搓他的头发，将他一把甩开。叶宇飞的背沉沉地撞在了背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叶宇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叫我如何再信你？我不敢再去冒这个险，你也不配让我以儿子为筹码再冒这个险！”

叶宇飞没有回答，一双红得瘆人的眼睛死死盯着陈琳，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双手一撑，身子离开墙壁，向着陈琳扑了过去。陈琳不知什么时候抄起了枪，身子被叶宇飞压着，拿枪的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以示反抗：“叶宇飞，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我的孩子远点！离我远点！”

“陈琳！你冷静点！”叶宇飞吼道，一边尽力试图握住陈琳拿枪的手，一边尝试着让陈琳平静下来。然而他刚这么做着，脸颊上已重重挨了一记耳光，被掀在地上。这掌掴实在是突如其来，他被掌风掀开，重重撞在木质楼梯的把手上。那乌木质地坚实，一撞之下肋下痛得要裂开—样。陈琳下手颇重，男人脑海里嗡嗡地响着，像下着嘈嘈切切的瓢泼大雨，眼前白点子乱飞。半晌叶宇飞才看得清眼前的景象，他实在不知道陈琳为什么要这样，索性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用手擦了擦嘴角渗出来的血：“陈琳，你到底想干什么？”叶宇飞有些恼，被她这么一闹，加之连着几夜休息不足，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发沉，他拼命克制才没使自己跌倒在地。

只见陈琳伸出手摸了摸叶宇飞痛得发白的嘴唇，蜻蜓点水似的一吻：“那还用问？当然是让你好好尝尝上辈子的我有多痛。叶宇飞，现在你也是一条被打了七寸的蛇了，奄奄一息，受人摆布……唉，可怜呀……”她呼吸不稳，虽是红着眼眶，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快意的笑，“叶宇飞，你这个懦夫，伪君子！你他妈害我被日本鬼子折磨了三个月不能生孩子，还他妈的大言不惭的让我认命原谅你！不让我和你离婚？你做梦！叶宇飞，其实你并不爱我，在你的心里，我可能只是一项任务而已。如果不是组织上要求我们结婚，你能和我结婚？就算我是个被人穿过的破鞋也轮不着你来嫌弃我！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有嫌弃我的资格！”陈琳抬起眼看着他，还是把话说开了为好，今天就让他们一次性解决，长痛不如短痛。

“叶宇飞，我的想法不会改变，但这么多年你，还有你的兄弟、同志也教会了我很多道理。我还要送你一件大礼。”没等叶宇飞反应过来，一块烧得滚烫的金属就被狠狠压在他心口的位置，皮肤烧焦的气味夹杂着男人的惨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晚。

叶宇飞呆住了，有那么一刻他愤怒、他震惊、他不解……可当他看清楚那块金属上的花纹时，他的心骤缩成一团，心口好像空了一个大洞；再当他抬起头，看到尽管陈琳极力克制，还是红了眼眶时，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令灼烧带了的疼痛荡然无存。陈琳在自己的胸口上，用烧得滚烫的金属，烙下了象征夫妻恩爱，美满幸福的那株并蒂莲，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对自己来说，那是赤裸裸的报复，身体上、精神上都是……可这么多年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殊不知还要比这疼千万倍。

“哈哈……”陈琳狰狞地狂笑，笑着笑着，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洋溢着一种报复后的快感昂首而去。不想脚底一滑，竟在下台阶的时候先跌倒了，这一身皱皱巴巴的风衣如何狼狈便不提了，要站起来的时候只觉脚踝疼痛刺骨。陈琳踉跄的站了起来，接着朝外走。

在头脑昏昏沉沉、眼前模糊不清的情况下陈琳走路比平常还快了好些，在昏黑冰凉的冬夜之中跌跌撞撞，一路径直往桥上走去，直行到半路，几乎滑倒，被人扶住的时候才意识到，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是叶宇飞。陈琳用力的挣脱他的手，结果却被这个男人不由分说的拉着上车。

阿鬼看到了这一幕，陈琳也看到了他，一瞬间，有些尴尬地看着阿鬼。阿鬼反应很快，很快就闪到了一边，走了不远，他回头又看，看到了陈琳被叶宇飞拉上了车。

车厢里，她盯着身边开着车还要死死拉着自己的人，想说的话堵在嗓子里，车里静的让人胸闷，只是她不敢开口，亦如叶宇飞此刻不敢看她。

阿鬼回眸的瞬间在她眼前反复闪现。阿鬼现在的心情会怎么样，陈琳很清楚。他看到自己跟叶宇飞像夫妻一样在一起，一定很受摧残。更可悲的是，这种摧残他还不能表达、不能化解、更无处寻得安慰。陈琳体会到了阿鬼的心有多疼。

叶府在城区，回去的时间颇长。这一路上车里静的只剩呼吸，她细细的听着，总觉得叶宇飞的呼吸有些抖，后来觉得不仅他呼吸是抖得，连带着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是抖得。

她被他一路拉着带回了他的家，车子停了下来，陈琳只能任由他拉着她下车，把她打横抱起来，进门，然后进了他的卧室。

开门的是跟随叶泽宏多年的卫士老陈，老兵不由得夸自己实在是有眼力见，隔了那么老远他也认出来抱着少奶奶的是他家少爷，并且非常及时的把门打开，毕竟他家少爷铁树开花着实不易。

城外游击队驻地 夜内

阿鬼失落地看着文件，心不在焉。

陈琳和叶宇飞的身影，反复闪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