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莺啼惊梦魂

阿鬼在山下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便沿着山路跑了回家。

今天天阴，夜空里都是黑黢黢的，连颗星星都不见，全靠月色照亮，阿鬼抬头瞥了眼天，觉得今天真的是晦气的紧。

可好死不死，就有那更晦气的。

枪响的时候，阿鬼下意识贴着树边蹲下，子弹崩在树皮上，带起一束火星子，在这黑漆漆的夜里格外显眼。他低着头，尽量不把自己暴露在视线里，若是有人抬眼看着他紧抿的嘴角，也会知道他是火大的紧。

也是，任凭谁一晚上遭遇两次暗杀，都不能是个好脾气的。

穿越后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枪林弹雨”，子弹擦着头发从耳边呼啸而过，你甚至能感受到摩擦后空气发出的热量。

阿鬼觉得这几天压着的火一下全都爆发，他拔出后腰别着的陈琳给他防身的枪，奔着鱼死网破的意思开了枪。

——他算错了，那些人不是冲着陈琳和叶宇飞来的，而是冲着他来的。

——他的仇家不在少数，可到底是谁如此丧心病狂？不光要杀他，还要杀掉他家里的那两个人。

——算了，活着回去再说，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把命保住。

阿鬼开始往自己家的方向那边移，他的家离着有些远，所以走的异常艰难，手枪的子弹本就不多，如今更是不敢浪费。

阿鬼算计着开枪，明显的处于下风。他且战起退，最后被逼到了一处灌木丛中，忍无可忍：“他妈的你们有多少人都一块上来吧，老子跟你们拼了！”

说话间，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的头顶，阿鬼上半身顺着微曲的膝盖顺势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右手同时抬起射击。一声枪响过后，喷涌着鲜血的身体摔在了阿鬼面前。

眼前的鲜血让阿鬼倒吸了一口冷气。上辈子也亲手枪毙过不少人，但那都是远距离枪杀，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那股血腥的气味。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杀人，和打靶子不同，和执行枪决死刑犯不同，和远程点杀敌人不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子弹从自己手中射出，射穿对方血肉的刺破感。

——也许，有些人的人生就是注定的，他的家庭和经历注定了他要继续走下去。阿鬼心想，比如从前的黎展诗，不论旁人如何避免自己闯入黑暗的世界，最终他还是走了进来。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现在的阿鬼。

阿鬼正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就听见从远处传来更为密集的枪声，但是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听得出来，这和刚刚暗杀他的这伙人使用的不是同一种枪。果然，看到不远处九七式步枪的光学瞄准镜，阿鬼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许东在附近活动，刚在山下就听着外边枪响，想到在附近的结拜大哥叶宇飞，立马召集了手里的兄弟，拿着枪匆匆赶出来。

刚才的枪声暴露他们的位置，持枪的人蜂拥上来。阿鬼从温热的尸体上捡起枪，对着闯来的人就是一通乱打。没错，在许东他们看来，他就是一通乱打，但所幸的是他竟然还真的打中几个。

对方明显被阿鬼吓住了，退回到掩体后边，双方僵持着。阿鬼扔下手中的枪，缩回灌木丛中大口喘着气。许东盯着他，并不说话。

此时此刻，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无比安宁，如此，子弹破空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许东正打算开口问阿鬼叶宇飞怎么样了。

阿鬼起身，抬眼却瞧见黑乎乎的子弹朝着两人极速而去。

他惊的变了脸色，周围众人仿佛也是才反应过来那一声响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惊的四下回击，一时间，林间枪声连连，四处皆是混乱。

阿鬼在听见那一声响的时候就敏锐的把许东推进了树丛，他蹲在地上，子弹在他们的头顶上飞驰而过，径直穿过后面的茂密树冠，惊飞了一林子的归鸟。

一击未中，埋伏的人便纷纷开枪射击。

阿鬼躲在树后，许东也同样的在一边伏着身子，他瞥了瞥对面的十多个人，要说这第一枪确实不是冲他来的，可之后开的枪可没少往他脑袋上冲。

子弹不长眼这话他不信，这分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许东掏出腰后别着的两把手枪，一把扔给不远处的阿鬼，阿鬼挑了挑眉，“你倒是有备而来。要不是这子弹没少往你脑门上飞，我都要怀疑你和他们是串通好了，杀人越货。”

许东哈哈大笑，“天地良心，我这有备而来纯属是因为怕我大哥出事。”

阿鬼一边开枪一边冷笑，“备两把你也是真够怕死的。”

许东先往旁边翻滚一圈，找了另一棵树做遮挡，阿鬼然后也翻滚到另一边分散火力。

两人不停的移动着，不求能杀尽对面的人，但求能速战速决赶快去阿鬼家救人。

他们现在绝不是对面十多个人的火力就能比的，对方增援也迟迟未到，许东和阿鬼互相打了手势，在短时间内达成了计划。

“这一仗我可得必须活着回去，我媳妇还在家等我，我们还有长长久久呢。”

许东满脸嫌弃，“你再拖拖拉拉的，全尸都不见得有了。”

阿鬼讲了个特别冷的笑话，“没事，我死了不还有你们陪着。”

许东忍不住翻白眼：“我一点都不想和你死一起。”

阿鬼听着这嫌弃的话在边上笑，手上开枪的速度更快了，“是啊，我也不想跟你死在一起，所以我必须活着。”

振兴会的人全笑了，这生死关头的这两个人还斗嘴，众人心里的紧张劲也被带的散了几分。

也不知幕后主使是砸了多少钱，从第一枪到现在怎么也得有十来分钟了，似乎是疯了一样，一定要阿鬼死在这儿，但却低估了阿鬼的实力，更没有算到许东他们会来帮忙。因着对方不想恋战，只求速战速决，所以他们也不加躲避，只是不停的开枪，火力掩护其中几个人慢慢的前移来缩短距离，但这倒让许东和阿鬼得了空档，就像移动的靶子，所以两人一时得手，把十多个人打的还剩一半。

许东瞄了一眼，估摸着刚刚在林子里来回穿梭的都是提前埋伏好的人。他觉得浑身气血上涌，来回翻滚导致的擦伤摔伤好像被尽数放大，疼的他脾气暴躁，“他妈的，老子要是活下来一定要扒了幕后主使的皮！”

阿鬼听着许东的怒吼也是起了火气，他身上不比许东强，擦伤摔伤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子弹擦着他的胳膊过去，蹭掉了一层皮，鲜艳的血染红他白色的长衫，火辣辣的疼让他有点打红了眼。

子弹依旧乱飞着，枪声占据了空荡的山路，阿鬼的神经绷着，他压着那股暴躁，想着在体力耗尽之前赶紧回到家，苍白的脸和脑门上的汗却告诉人他心里的怒气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但凡陈琳今天有个三长两短，许东说要扒了幕后主使的皮，那他就得抽了那玩意儿的筋。

阿鬼伸手冲着许东打手势，准备从他们背后杀出去。

许东压了火气，此时此刻命最重要，他得留着自己的命，好去扒了幕后主使的皮。

此时对方将近弹尽粮绝，两个人从背后齐齐开枪，那些人还未等转过身，直接被两人乱枪打死。

阿鬼一看战斗结束，一瞬间散了力气，他把手里还剩两发子弹的枪丢在地上，伸手扯开脖子上的衣领，男神形象全无的大口的喘着气。

阿鬼看着被打死的十几个人，一阵火气上涌，其实有好几个他都见过，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仇(qiú)天召该怎么死了。

许东来不及放松自己，他紧着关心叶宇飞，见阿鬼疲累的坐在地上抽着气，他提着心伸手握住他的胳膊，眼睛不停的在他身上来回移动，“你的伤得包扎。”

他这一说阿鬼才想起来胳膊上的伤，“谢谢，”他解开长衫，从腰间摸出一个青花瓷瓶，从瓶中倒出一些褐色的粉末撒在伤口上，又用纱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他皱着眉，面寒如霜，“这些人我认识，都是仇家的人，这次应该是仇家老大仇天召的手笔，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杀我。”难道就是因为那一次我拒绝了他的要求？

“就是滇西的仇家？他们不是支持国军在滇缅一带打鬼子吗？他们针对你做什么？”

“半年前仇家老大曾找过我，要我帮他一个忙。如果这关乎国家生死存亡，我一定竭尽全力。可那是关于他自己和南洋巫蛊师之间的私人恩怨，而我师傅也曾告诉过我不要试图插手南洋的事务，我当时就痛快的拒绝了，仇天召当时也没说什么。没想到现在……”

许东听着这话一脚蹬在边上缺了一块皮的树上，“他娘的！”突然又想到什么，“那我大哥呢？仇家的人为什么还要杀我大哥？是不是还有军统的人？”

阿鬼眉头紧皱，“我不是**也不是帮助日本鬼子的民族败类，军统的人不应该这么蠢，蠢到帮着仇家老大杀我；况且仇天召为人阴狠，和戴笠是一路性子的人，就算是戴笠也无法全盘掌控他，更别提他们之间会达成合作了；再说我和仇天召虽然相互忌惮，但还没到撕破脸的那一步，而且就算没有我，其他人就算能力再强也帮不上他的忙，他的那个计划也就彻底泡汤。”

“谁说的准呢？”许东冷哼，“我也听说过，仇家家大业大，向来黑白通吃，几个兄弟里也夹着见钱眼开的主儿，保不齐哪个见着戴雨农的钱就铤而走险了。况且叶大哥和嫂……陈姑娘也都是军统出身，万一戴笠怀疑他们叛变，下手清理门户也有可能。”

仇家虽不如龙家显赫，但说得上是家大业大，他们在云南的各个县镇都有单独的宗族分管，阿鬼想着，许东这话也不无道理，不然凭什么就这么凑巧，只要杀他们三个？

也是阿鬼大意，今天是新年第二天，大家都觉着没哪个人敢触阿鬼的霉头，再加上南疆靠近边境的一带向来是三不管地区，以前也没发生过什么暗杀事件，阿鬼就都没仔细安排，也没把蛇灵小灵和自己的刺鞭带在身上，给小灵放了假。结果竟让他成了开天辟地独一份，在自家地盘上遇见了这么多的杀手。

阿鬼看着许东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你说你这么怕死的人怎么就没把叶宇飞带身边呢？”

许东拿眼睛白他，“往常没出事的时候，你恨不得一天宰人家三波人，怎么到你自己这就变成被别人宰了呢？”

所以说，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阿鬼挑眉笑着，“得意忘形了。”

他打了个呼哨叫出小灵，让她手下的蛇去盯住仇家，又低头踢了踢坐在地上的许东，“你说得对，让你的兄弟带上这帮人的尸体去找仇家的人算账吧，到现在一个管事的也没来，是该好好勒索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