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对质】

——九重天，凌霄宝殿

“儿臣拜见父皇、请娘娘安。”

哪吒一袭素色便服，神色匆匆来到殿前，眼中还带着几分迷茫;

“不知父皇和娘娘急召儿臣前来所谓何事？”

“刘沉香伙同党羽假扮朕和娘娘，扰乱天庭秩序，其心可诛！后又为一己私欲擅闯地府，放出十万恶鬼祸乱人间，按律当斩！朕命你为主帅，领天兵五万、并司法天神杨戬，一道去往刘家村，将刘沉香捉拿归案！”

“……儿臣……谨遵法旨！”

哪吒侧目看向杨戬，见他点头，只好先压下心中疑惑，恭手一礼。

“托塔天王何在？”

“元帅请吩咐。”

李靖疑惑的看向哪吒，自封神拜将至今已有千年，哪吒与他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超过两句，每次去天王府也只为看望李夫人，根本不曾正眼瞧过他，李靖自知有愧，也不愿强求什么，惟愿哪吒一切安好即可，哪吒今日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点他为副将。

“李天王手下精兵强将众多，不知可愿随本帅走这一趟？”

沉香再怎么说也是孙悟空的徒弟，再加上杨戬放水放的厉害，哪吒可不想自己的亲卫犯险，那些精兵强将可都是随他东征西战的过命兄弟，好钢要用到刀刃上。

“唯元帅之令是从！”

李靖有心想要和哪吒缓和缓和关系，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陛下，小仙认为殿下与显圣真君此去不妥，其一，二郎神捉拿沉香屡屡失手，其中情由耐人寻味，而三太子殿下与二郎神有同门之谊，相交甚笃，殿下唤杨婵一声三姐，算起来也是沉香的舅舅，舅舅捉拿外甥，若是传出去，恐有损二位的威严。”

嫦娥心思颇重，之前被哪吒驳了面子，心中难免怀恨，看似大义凛然的一番话，不知暗藏了多少机锋;

“仙子是在影射本帅以权谋私吗？好大的胆子！”

嫦娥这种人，哪吒见多了，对付这种心口不一的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指她的小心思，让她无话可说！

“小仙不敢。”

嫦娥唯唯诺诺的退了回去，低垂的眼眸，好一幅梨花带雨的可怜人儿;

只不过，天庭众臣多是封神之战上来的，阐教弟子向来以哪吒为尊，截教那些个也惧怕哪吒的手段，宁可得罪玉帝也不敢招惹眼前这位，对于嫦娥的“表演”，自然没人在乎。

“你最好不敢！若是再让本帅听到你在父皇面前捉弄是非，本帅不介意将你扔到边境待上一待！本帅的手段——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哪吒浴血沙场多年，周身仿佛极寒之地一般冷冽，随意透出的杀气就不是嫦娥一个弱小女子能抗住的，瞬间吓得脸色煞白，哪还敢再多说半句？

“你和她有什么好废话的？”

二人走出殿外，杨戬无奈的笑了笑;

“怎么？显圣真君莫不是怜香惜玉了？哼！”

哪吒气鼓鼓的瞪了杨戬一眼，脸上明显的写着“我吃醋了”，看的杨戬一阵好笑;

“小醋坛子，还敢装你心里没我？”

“谁……谁吃醋了？笑话！本帅巴不得你娶了嫦娥呢，至少耳根清净！”

“你要我娶我就娶？那我多没面子啊？我就喜欢那种对我爱答不理的小坤泽，最好能是冠绝天下的无双俊容，还得合我心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可是个送命题，追了这么久，哪吒好不容易才有所动容，万不能前功尽弃啊。

不得不说，显圣真君的求生欲不是一般的强！

“真君的要求可真不少啊，看在你我二人的交情上，本帅会多留个心眼，帮你物色着。”

哪吒抿唇笑了笑，对于杨戬的回答还算满意，不过他可不会承认自己真的吃醋了。

“那就……有劳殿下了。”

杨戬心情极好的摸了摸哪吒的脑袋，眼中满满的宠溺。

“殿下，臣已点好五万天兵，请殿下示下。”

“即刻出发，若遇恶民反抗，格杀勿论！”

左右杨戬已经说过了，刘家村的生死簿已经被沉香撕的稀碎，打起来也死不了人，那就随意折腾好了。

——刘家村

原本晴空朗朗，转瞬风云诡谲、电闪雷鸣，黑云翻墨压境;

百姓未明缘由，纷纷收拾行囊欲逃，却在村头被银甲天兵拦路，奔逃无门;

“哪吒舅……”

“显圣真君，眼前这位，想必就是令父皇和娘娘头疼了好一阵的刘沉香吧？”

哪吒弹指间下了禁声咒，他可不想明面儿上和刘沉香有什么牵扯;

“殿下猜的没错，都怪小神当年一时疏忽，这才酿成了如今的灾祸。”

杨戬颇为懊恼的叹了口气，厌恶的瞪了沉香一眼;

“也能理解，毕竟真君年纪大了，优柔寡断也是常情。”

哪吒挑了挑眉梢，漫不经心的笑着;

“对于娶你这件事，本君一点也不优柔寡断！”

杨戬一面露着假笑，一面凑到哪吒耳边，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

“杀人呢，你能不能有点正形？”

哪吒没好气的撞了一下杨戬的肩膀，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殿下，小小乡野刁民还不值得您动手，不如就由小神代劳吧？”

“真君站在一旁看着就好，魔族战事平息数年，本帅今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沉香对杨戬可谓恨之入骨，下手自然没个分寸，杨戬处处留情，万一被沉香伤到，哪吒怕自己忍不住放火烧了刘家村……

火尖枪形似利箭，径直向沉香飞来，枪尖凛凛寒芒;

沉香架起灵斧勉强挡住，却被杀气逼的连连后退，十余步才勉强站稳;

下一瞬，哪吒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双眸似笑非笑，有意无意带着几分讥讽;

“哪吒舅舅，这是闹的哪出？”

“你自己清楚！为了救你父亲一人，地府十万恶鬼倾巢而出，这可都是你的杰作！”

“我不是故意的，哪吒舅舅，我真不是故意的！”

沉香用力摇了摇头，他大闹地府确实只为就刘彦昌一人，十万恶鬼并非他有意而为。

“你若是故意的，现在已经死在火尖枪下了！”

“哪吒舅舅，我该怎么办？”

之前在华山地牢，杨婵就告诉过沉香，一旦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找哪吒准没错。

“玉帝正在气头上，捉你上天只剩下死路一条了，想要得到玉帝的赦免，唯有将功折罪一条路可以走，沉香，挟持我，先离开刘家村。”

“可是……可是我完全打不过你啊……”

沉香委屈的低下头，看着离自己脖颈不过半寸的枪尖，心底涌现出深深的无力感;

“猴子连看家本领都教你了，就没教你做人要带着脑子？”

“什……什么意思？”

“脑子没带着，七十二变也丢了不成！”

要不是场合不对，哪吒真想撬开沉香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被水淹了！

“七十二……明白了！”

沉香先是皱了皱眉头，在哪吒的暗示下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转瞬间，沉香突然从众人眼前消失不见，哪吒也配合着收起火尖枪，四下环顾着;

“不许动！都把兵器放下！不然——我就杀了你们的殿下！”

沉香再次出现时，哪吒已经被他勒在怀里，灵斧的斧刃就抵在哪吒的咽喉处;

“给爷松点儿！喘不上气了！”

哪吒抬肘撞了撞沉香，埋怨到;

“哦……”

沉香默默点了点头，勒着哪吒的胳膊松了些;

“放下兵器！”

杨戬和李靖同时喊了一声，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沉香，哪吒身份尊贵，你若敢伤他，谁也保不了你！”

杨戬微眯了眯眼睛，紧咬着后槽牙，周身弥漫的杀气连李靖都心惊不已;

“闯地府、放恶鬼全系沉香一人所为，沉香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刘家村的百姓无关，此事不该波及到他们，杨戬，让你的兵都退下，不然我是不会放人的！”

“退下！都退下！”

杨戬还没发话，李靖当先开了口，要是哪吒在他眼皮底下出了事，回头李夫人问起，他怕是又得睡书房了……

“趁现在，挟持我离开！”

“怎……怎么离开？走着？”

“……刘沉香！老子要不是看在你娘和孙悟空的面子上，一定将你的脑子砍下来扔到东海去涮涮！筋斗云！筋斗云喂狗了吗！”

这一瞬间，哪吒突然意识到曾经他认为最蠢的天化其实已经很机灵了，至于刘沉香——哪吒将他愚蠢的原因归咎到了刘彦昌身上，一个迂腐的穷酸秀才，真是白瞎了杨婵这位才貌双全的倾城佳人了……

“胡闹！”

眼看着哪吒被沉香带着，杨戬压抑着声音，暗啐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谁。

“要追吗？”

李靖可不傻，哪吒能如此乖顺的跟沉香离开，其中必有猫腻;

“李天王且带人回去吧，哪吒就交给本君了。”

杨戬默默摇了摇头，带着哮天犬追了上去。

此时，数百里外的小镇酒馆里，哪吒草草叮嘱了沉香几句，便催促着人离开了;

不过哪吒自己倒是不急着走，吩咐着店小二上了几道看家菜，自顾自的品了起来;

“主人，三爷的气味就在这家酒馆里，不过没有嗅到沉香的气息。”

“你去追上沉香，暗中窥视就好。”

“属下明白了。”

哮天犬领了命，匆忙向沉香追去，而杨戬则暗暗咬着后槽牙，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走进了酒馆中……

“二哥来的够快啊，这酒才刚热好。”

哪吒在二楼雅座细细品着烧酒，似乎料到了杨戬一定会来，对面还摆着一副空碗筷;

“为什么事先不和我商量？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沉香跟孙悟空学了一身的莽撞气，万一下手没个轻重伤了你该怎么办？”

“二哥，稍安勿躁，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有事就晚了！你还以为自己十几岁吗？沉香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杨戬这次着实是气到了，连哪吒递来的酒杯都没接着，转身拂袖而去;

“二哥——”

哪吒被训的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杨戬都已经出了酒馆的大门了;

“……谁还没个脾气了！又不是爷的错，凭啥要爷惯着他？哼！”

哪吒冷哼一声，坐下来继续喝酒，这么好的酒可不能浪费了，一桌酒菜加起来可比杨戬值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