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东海】

“嘭——”

伴随着剧烈的声响，整个圣佛洞都不由晃了几晃;

原本正盘膝威坐的斗战胜佛孙悟空被吓得一个趔趄，险些从蒲团上栽了下来……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俺圣佛洞闹事！活腻歪了吗？”

“你才活腻歪了！滚过来陪小爷喝酒！”

桃色的酒壶径直向孙悟空的脸上飞去，紧接而至的就是一道鲜红色的身影;

“怎么又是你！那个小鬼头没跟过来吧？”

孙悟空瞬间如临大敌，心有余悸的盯着哪吒身后;

“安儿被我送到炳灵公府了，由天化带着，小爷心情不好，来找你喝酒打架的。”

哪吒毫不客气的坐到孙悟空对面，抱着酒壶一饮而尽，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俺不是都和你说了吗？酒戒了、架也戒了，这已经是你踹碎的第四块石门了！你就不能换个人讹吗？”

“不就是一块破门吗？爷赔你就是了！瞧你小气吧啦的样子，烦人！”

哪吒抱着酒壶冲孙悟空吐了吐舌头，一副无赖的架势，气的孙悟空直想将人揪起来提着腿扔出去！

“这不是门的事！俺的峨眉山每次都被你师徒两个折腾的不成样子，你当俺这儿是客栈吗？去去去，找别人喝酒打架去，别烦俺！”

“嗝~——”

“喂！李哪吒！你别得寸进尺啊！”

孙悟空狠瞪着瘫在一旁呼呼大睡的醉鬼，直感到气血上涌，用力跺了跺脚;

当然，斗战胜佛最后还是没狠下心将人扔出去，甚至还好心的背起“酒鬼”轻放到了一旁的石床上;

“真是欠了你的！”

“醉鬼”倒是睡得舒坦，可怜的斗战胜佛和破碎的石门相顾无言，心内滴血……

第二天，日头高照，将至午时;

孙悟空双眼微合，身披袈裟，盘膝而坐;

看似虔诚的禅坐，却通过微微颤动的耳尖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不远处的石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伴着一道低哑的沉吟;

孙悟空听到动静连忙坐直了身子，唇角轻动，默默念起了经典。

“那个……我……昨晚？”

哪吒面色苍白，脑袋晕乎乎的，腹中一阵恶心，再加上一身难以掩饰的酒气……

“俺的石门又被你踹坏了，别忘了赔钱！”

孙悟空指着洞口的一小堆石块，连眼睛都没抬;

“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又跑到峨眉山了，下次……下次我争取换个地方。”

哪吒长叹一声，从百宝袋里取出一小包信银子扔给孙悟空;

“这话你已经说了第五遍了，俺的峨眉山也被你祸祸习惯了，也就俺脾气好不和你计较，要是换旁人早就把你扔到山下喂野狼了！”

孙悟空接过银袋掂了掂，漫不经心的收回袖袋;

“说说吧，谁又惹你不痛快了？是玉帝偏私还是王母又逼你做违背原则的事了？”

“……他们的举动已经影响不到我了……”

哪吒缓步走到孙悟空身旁，撩起衣摆坐下，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那你没事喝什么酒？你虽然是天界的中坛元帅，法力高强，但你别忘了你是坤泽之身，喝醉酒乱跑有多危险！”

孙悟空气急，白了哪吒一眼，背过身去;

“杨戬接下司法天神一职，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听八戒说了，怎么？他惹到你头上了？”

“他是文官，我是武将，况且……他有所图谋，怎敢惹我？”

哪吒淡然一笑，耸耸肩，不知又从何处变了一壶酒出来，仰头灌了两口;

“那你这般颓丧是为哪般？往日与你形影不离的小鬼头这次也没带着，借酒浇愁也要有个由头吧？”

孙悟空皱了皱眉，一把抢过哪吒手中的酒壶，远远的扔了出去;

“由头？”

哪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若万事都能寻个由头来，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孤独终老的可怜人……”

“你若是乾元之身，三界内想嫁你的中庸和坤泽能从奈何桥排到凌霄殿，奈何你是承恩的坤泽，杀神之名在外，就算有倾城的绝色容貌，也没人敢去触你的霉头，毕竟比起美人来说，还是命更重要些。”

“这是好事儿，我也乐得清闲，近几百年学着你韬光养晦，整日和安儿游山玩水，不亦乐乎，只不过现在却有人偏生要触我的霉头，烦不胜烦！”

哪吒一脸愁色，眼中写满了疲惫;

“你这话里有话啊，难不成杨戬缠上你了？俺可提醒你，他刚跟西海的敖寸心和离没多久，据说他此次接任司法天神所图不小，你当心些。”

“他图谋什么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再和他惹上干系，可杨戬就像狗皮膏药一般扯都扯不开，我也是烦闷到了极点，这才将安儿扔给天化，找你来陪我喝酒解闷的，毕竟，除了师父他老人家，我能相信的也就只有你和天化两个人了。”

“这还真是俺的荣幸……”

孙悟空冷哼一声，看似嫌弃的表情，实则对于哪吒的信任很是受用;

“臭猴子！你这是什么表情？小爷的信任很不值钱吗？”

哪吒舔了舔后槽牙，怼了孙悟空一肘;

“你这样俺还习惯点儿……”

孙悟空揉了揉吃痛的胸口，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看你就是被揍习惯了，从第一次见面你就被我揍到了现在，小爷要是不揍你，你反倒不习惯了。”

哪吒挑挑眉，又给了孙悟空一肘子，咧嘴笑了起来;

“李哪吒！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果然，数百年的韬光养晦永远也比不上某个幼稚鬼的气人水平，随便几句话就能让孙悟空跳脚，脸上的猴毛都竖起来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出家的乾元想要对小爷做什么？你我现在要是打起来可就不单单是私人恩怨了，你是灵山的斗战圣佛，我是天庭的中坛元帅……”

哪吒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双手抱在胸前，故作惊恐状;

“行了行了，俺早就对你没想法了，瘦的也没二两肉，捂什么捂？”

“你——”

瞧着哪吒无话可说的郁闷表情，孙悟空难得在口头上赢了一次，心中得意极了;

“你什么你？有这功夫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摆脱杨戬的纠缠吧，我那师兄可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你要么就从了他，要么就当机立断，和他说清楚。”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他竟然……竟然……”

“什么？杨戬该不会对你……”

不知为何，哪吒隐约从孙悟空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收起你不切实际的想法！果然玉鼎师伯教出来的没一个省油的灯！”

“话不能这么说，俺也就闹了两次天庭、偷了老君的仙丹罢了……”

“呵呵——打扰了，告辞！”

哪吒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找孙悟空解闷，越解越郁闷！

“俺这儿倒是有个关于杨戬的消息，或许你会感兴趣。”

孙悟空不紧不慢的抬头看向哪吒，无声的笑了笑;

“你整日待在峨眉山，能知道什么？”

哪吒刚要迈出洞门的脚步顿了顿，回身问到;

“俺是整日闭关打坐不假，但俺好赖也是美猴王，猴子猴孙遍布大江南北，想要知道点儿消息怕是不难吧？”

“你在监视杨戬？”

“俺和他无冤无仇，他还不值得俺如此上心，这消息也是凑巧听到的，你爱信不信！”

孙悟空差点没被哪吒的态度给气笑了，嘴上说着想要和杨戬划清界限，可一旦听到对杨戬不利的消息，翻脸比翻书还快！

“有话快说！”

“求人也没点儿求人的态度……”

孙悟空撇撇嘴，要不是看在他和哪吒的交情上，换做旁人敢这么说话的，要被他一金箍棒砸出几百丈远了。

“听说杨戬近些日子总往东海边的一个刘姓村子里跑，似乎是为了见什么人，东海的四公主敖听心也常常在那里出现……”

“东海的？”

哪吒倏地皱起眉头，心底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具体情况俺就不清楚了，不过你和东海的关系一直很僵，若是想要一探究竟，最好还是不要以真身出现。”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有数的。”

哪吒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圣佛洞;

若杨戬当真是与敖听心私会，那他对自己的纠缠又是何居心？

一边美人在怀不亦乐乎，一边甜言蜜语重拾旧爱？杨戬真当他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吗？

哪吒一路上想了很多，心中焦躁不安，他既不愿错意杨戬，又担心千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彻头彻尾的改变……

其实，哪吒对杨戬看似漠然的态度，却总在不知不觉中显露出自己的真性情;

从他答应帮杨婵开始，就已经落入杨戬编织好的温柔罗网中，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