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心累】

那一日，杨戬落寞而归，连带着整个真君神殿都像是被乌云笼罩着;

哮天犬和梅山兄弟大眼瞪小眼，默不作声的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殃及池鱼。

据哮天犬后来回忆——

那一天从凡界抓回来的作恶小妖，没有一个是活着走出天牢的………

“主人，三小姐已经数日不曾回信，属下担心三小姐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派人前往华山瞧瞧情况吗？”

“婵儿行事向来稳妥，约好的五日一封问安信，向来不曾出过差错，这一次竟晚了整整三天，速派康老大去一趟华山，速去速回！”

杨戬做事一向谨慎，更何况事关杨婵，更是要慎重一些;

“诺！”

“哎呦——”

哮天犬恭手一礼，转身向殿外走去，却不想匆忙间未曾注意脚下的动静，猛的装上了蹲在门槛旁边的晏安，顺着台阶滚出好长一段距离……

“谁啊！不长眼睛吗？竟敢在真君神殿门口捣乱！”

哮天犬虽然听说过哪吒新收了一个小徒弟，却未曾见过晏安，自然也就没往那边想，瞧着小家伙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火大，破口大骂起来。

“你是谁家的小童儿？你家仙官儿在哪儿！会不会教孩子？到处惹事儿！”

“是你先踩我的！我还没问你是哪儿来的笨狗，踩了人不会道歉吗？”

晏安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瞪着哮天犬，奶声奶气的回怼两句，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长辈宠着的，哪儿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小鬼头，你胆子不小啊！敢和你哮天爷爷对着干！”

连着几天被杨戬教训，哮天犬心里也窝着火呢，二话不说就要冲上来教训晏安;

“笨狗！”

晏安冷哼一声，小家伙看似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欺负的;

只见小家伙双手交叠，学着哪吒教他的手印，几个呼吸间，火阵从天而降，直直落在哮天犬四周，威慑十足！

“三昧真火！”

哮天犬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一双眼睛充满了恐惧，他倒不是害怕晏安，主要是这阵法，对哮天犬而言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他可是从封神之战就一直跟着杨戬的;

所以……晏安的身份不言而喻……

“没礼貌的笨狗！烤了算了！”

“住手！”

“不许胡闹！”

生死瞬间，两道焦急的声音突然传入哮天犬耳边，好似天籁般……

只见哪吒慌忙从云楼宫的方向赶来，衣袖轻挥，困住哮天犬的火阵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冤家，你又给我惹祸！”

哪吒咬紧后槽牙，白皙的指尖揪住晏安的耳朵拧了好几圈，疼的小家伙瞬间红了眼眶;

“阿爹疼……疼疼疼……”

小家伙抽噎着抱住哪吒的胳膊，脑袋埋在哪吒的肚子上，小声抽泣着;

“看书的功夫你就溜出来了，要是我再来晚一会儿，今儿是不是就吃上烤狗肉了？”

哪吒无奈的扫了哮天犬一眼，连带着看向杨戬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歉疚;

“究竟是怎么回事？哮天犬，如实交代！”

杨戬尴尬的咳了两声，他原本是想教训晏安两句，但当着哪吒的面儿，实在没敢说出口;

“是属下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请三爷责罚。”

自从瞧见三昧真火，哮天犬就已经三魂丢了七魄，哪儿还有他说话的份？登时就跪在哪吒面前，双目紧闭，任其发落……

“哮天犬，起来吧，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安儿年幼，行止由心，再加上我近些日子军务繁忙，很难腾出时间管教他，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安儿，向你哮天叔叔道歉！

哪吒长叹一口气，上前将哮天犬扶起来;

晏安自小就调皮，再加上几个长辈惯着、宠着，俨然已经成了乾元山小霸王，以哮天犬的脾气秉性，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断然不会先招惹晏安的。

“哮天叔叔，对不起，是安儿不好，安儿不该故意躲在门槛后面绊人……”

被自家爹爹拽着后脖领，小霸王瞬间蔫菜了，乖乖的抱着小胖爪，向哮天犬行了一礼。

“这……属下怎能当得起小公子一礼？三爷折煞小的了。”

“没什么，晏安于你本就是小辈，这一礼，你自然当得。”

哪吒淡淡一笑，俯身将晏安抱回怀里，小蔫白菜耷拉着脑袋，默默缩进哪吒的肘窝里。

“二哥，真抱歉，一大早就闹的府上鸡犬不宁，实在是我的罪过。”

“此事也不能全怪安儿，哮天犬也有做的不当之处，你莫要放在心上，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进屋喝杯茶吧，自打我到天庭，你还没来过我的真君神殿呢。”

“这……也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戬转头进屋的瞬间，哪吒微不可查的瞪了一眼怀里的小人儿，他捏了无数借口才躲过和杨戬的见面，这下倒好，臭小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阿爹……”

“你闭嘴！今天之内不要和我说话！”

怒火中烧的语气从牙缝中渗出，哪吒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个讨债的！

“三弟，听哮天犬说，晏安是你在凡间救下的孤儿，怎的能驾驭威力如此之大的三昧真火？若非你出手及时，哮天犬今日就凶多吉少了。”

杨戬命人奉好茶，默默扫了一眼趴在哪吒腿上抱着点心啃的晏安，有意无意的问到;

“二哥有所不知，晏安并非是肉体凡胎，他母亲是九尾狐族的一个小坤泽，父亲身份不详，或许是猪妖、牛精之类的，我遇见他时，他的母亲正被人追杀，奄奄一息，我虽杀了那些恶妖，却无法保全他的母亲，我本想将他送往玉虚宫，可这孩子一离开我就哭个不停，无奈之下，就只好答应师祖收下他当徒弟了，不过说来也巧，没想到晏安竟和我一样，也是先天火灵之体，算起来，这也是我二人的缘分。”

哪吒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解释着;

有关晏安的身份，他已经和黄天化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算杨戬破格用了天眼，也能瞧见晏安身后的两条狐狸尾巴，谅他如何调查，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原来如此，那倒要恭喜三弟喜得佳徒了。”

杨戬以茶代酒，客客气气的敬了哪吒一杯;

“多谢二哥。”

哪吒端起茶杯，回敬一礼，仰头将杯中的香茗一饮而尽。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整座真君神殿静的只剩下晏安嚼点心的声音了……

“嗝～阿爹……嗝～”

“……”

晏安可怜巴巴的揪了揪自家爹爹的衣摆，指了指自己噎住的嗓子，小嘴一瘪;

“小鬼头！我早上是虐待你了吗？你就不能含蓄点儿！”

哪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怒火，顺手抄起晏安的衣领将人提到自己腿面坐着，一手端着热茶在嘴边吹凉，一手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背，脸上写满了无奈。

“你就别训他了，我小时候也这样，总爱背着爹娘偷吃家里的点心，不管我娘换多少个地方我都能找到，为此没少挨训。”

杨戬莞尔一笑，冲哮天犬招了招手，又换上了一盘点心，体贴的递到晏安手边。

“哦～”

哪吒无声挑了挑眉头，似是明白了什么，冷冷的扫了杨戬一眼，瞧得杨戬好一阵莫名其妙，乃至于下意识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有了杨戬的回应，哪吒总算找到晏安贪吃的原因了，不得不说，真随根儿！

“哮天犬，去端杯果茶给晏安，甜一些。”

“不用麻烦了，折腾了一早上，前两日罚他的功课还没完成呢，我先带安儿回去了。”

哪吒揪着小家伙的衣领，将他和点心的距离拉开，起身整好衣摆;

“这么急吗？军中近两日并无大事发生，你就……就不能陪我再聊聊？”

“二哥，数年不见，你怎么变得扭扭捏捏的？刚坐了那么久，也没见你说话啊？”

不知为何，再见面，哪吒总觉得杨戬有时候比安儿还要幼稚，安儿虽然年纪小，但他听劝啊！杨戬就不一样了，不止幼稚，还油盐不进！

哪吒明里暗里表示了很多次不想找道侣的意图，可惜杨戬也明里暗里的装着听不懂，这些天玉帝和王母赏到真君神殿的宝贝，杨戬总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再往云楼宫送一趟，即便哪吒带着晏安溜到别的地方，杨戬也能直接堆到云楼宫宫门口，反正也没人敢动……

“我……我以为你不喜欢说话……”

“？？？”

哪吒额头横了好几道黑线，瞅瞅这是人说的话吗？

“杨师兄所言极是，左右我也不爱说话，再加上师兄您公务繁忙，师弟也不好过多叨扰，就先行告退了！”

“哪吒！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听你说……”

“杨师兄说笑了，您不是都知道了吗？鄙人不爱说话！”

哪吒微眯着双眼，俯身将晏安抱回怀里，好一阵皮笑肉不笑;

“不是的！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其实我就想和你好好聊聊，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我只是不想再继续错过！我知道你一直在刻意躲着我……”

“杨师兄知道就好，以后还请收敛些！本殿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坤泽，当不起高贵乾元的追求，您若是爱玩，最好不要打本殿下的主意！”

哪吒一把推开挡路的杨戬，眼中一片冷寂;

“阿爹，我想天化舅舅了。”

在杨戬呆愣的眼神注视下，哪吒前脚还没出真君神殿的大门，晏安又不嫌事儿大的加了一句;

“……主人？”

哮天犬瞧着自家爷跟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无奈上前，轻唤了一声;

“人往哪儿去了？”

杨戬摩挲着后槽牙，顺着缝隙蹦出几个字;

“三爷带着晏安小公子往炳灵公府上去了。”

“嘭——”

一声巨响过后，哮天犬习惯性的后退两步，木讷的怔在原地，瞧着碎成一片片木头的殿门，肉疼的皱起眉头。

“什么破门？真君神殿买不起好点儿的木头吗？哮天犬，找人换个结实点儿的殿门，不许偷工减料！”

“诺……”

望着杨戬拂袖而去的背影，哮天犬强咽下一肚子怒火，默默收拾起凌乱的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