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失望

有时候，昨天的事恍若去年的，而去年的事恍若昨天的。严重的时候，居然觉得明天的事仿佛昨天的。

比如此刻的他，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往事历历在目，此景又似曾相识。

你说泡面不加鸡蛋会寂寞吗？

不会，它还有火腿肠。

你说飞鸟与鱼会遇见吗？

会，在餐桌上。

你说，故事的主人公知道了结局，还会努力开始吗？

应该会，就像知道吃了会长肉，熬夜会长痘，喝多会难受。

勇于索取，能被拒绝。

我径直走向他，伸出手掌:“把我的东西还我！”

他略微迟疑:“嗯哼？”

“就是你赠我眼睛时，我的谢礼。”以我的猜测，速战速决方能占据上风。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他不明所以，理所当然地反问。

“我的东西我说了算！”我有些气急。

“送给我了，自然是我的东西了。”他回答得无懈可击，眼眶里的瞳仁也熠熠生辉，泛着绿色的光芒。

“你……”被怼得气急败坏，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可恋战，先撤退，待有妙计，再杀他个片甲不留，不急于这一时。

“我请你喝了茶，你是不是也应该……”后半句没说出口，他指了指吧台。

得嘞，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东西没拿回来，倒生了一肚子气，还赔了一杯酒。

看来我是斗不过他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决计以后都绕着他走，书上怎么说来着，对了，欲擒故纵！

我回到吧台，不与他多做纠缠，不过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呢？正当我气闷的时候，来了一位姑娘，坐在我面前，点了一杯百利甜。

她突然问我，你有没有遇见过一个人，像极了从前的自己。

我继续手中的动作，百利甜酒、牛奶和冰块，口味偏甜，适合年轻的女性，默默不语，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说去卫校考试的时候，遇见一个姑娘，圆脸，马尾，光额头，黑框眼镜，呆呆的眼神，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抱着一摞书，迎面而来，对视，觉得眼熟，以至于擦肩而过后愣在原地看着渐远的背影，才恍然明白，她，像极了从前的她。

她说第一次对自己失望时，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饭碗里，那天是儿童节。她努力地把自己伪装成合格的大人，却还是逃不过大人的眼睛。种种条条框框，无情地嘲笑她的天真。

她说她一直都很羡慕那些有主见的人，至少他们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有的人寻寻觅觅那么久，却还是不知道自己内心究竟想要什么。

她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点百利甜吗？”

“女孩子都喜欢这类的，有些酒意，却带着甜味。”

她摇摇头，“有些人嗜甜，因为心里苦。”

她的眼中分明一滴泪水也没有，却含着无尽的悲伤。

她自嘲地笑笑，“谢谢你听我讲这些，因为我无处可去，也无人倾听。”

我伸手抚摸她的面庞，将她眼角蕴着的泪收入掌心，以极轻微的声音灌入她脑中:“就像头发会长，伤口会结痂，有些人和事会被淡忘，下个路口会遇见什么人，都是注定好的。因为还会再见，所以不需要告别。因为特立独行，所以来的晚些。别急，你所期待的，也在等你。”

说完，蒙住她的眼睛，捏了个诀，让她回家睡觉。睡眠，最能治愈躯体和心理的疲倦，而睡眠的附赠品——梦境，则是解释一切光怪陆离、不合常理的事件的最好缘由。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我寻思着总这样收集眼泪太慢了，得想个办法，生老病死，人生常态，明日去医院看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