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有花,名优昙华,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
生命也是如此。
正当我陶醉在身后的乐声中,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坐在我面前,“你好,给我一杯酒。”
她是我今晚的第一位客人。
乌黑笔直的长发,淡淡的妆容,精致的衬衫和套裙,左腕浪琴手表指针停止转动,与她这一身装扮格格不入。估摸着是职场白领,嘴角噙着笑意,眼底却没有光。
“女士,您有什么特殊的口味吗?”我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都可以。”她回答,声音若有若无。
视线在空中交汇的瞬间,我看见了一片殷红,刺得我眼睛疼。
伸手取了50毫升伏特加,番茄榨汁,首先在杯底加冰块,而后注入伏特加,再用番茄汁加满,轻轻搅拌均匀,最后将芹菜叶点缀在杯口。
这酒的名字,叫血色玛丽。
不忍见她就此沉沦,我取出随身携带的瓷瓶,携了一滴入酒。
片刻后,她拭去眼角的泪痕,自顾自地说道:“还真是讽刺呢!”的确,当日有多欢愉,现在就有多悲伤。
“一旦作此决定,再无可能入轮回,在无间炼狱里受雷霆之刑百年,你可想好了?”
“嗯。”再无他言。
甜蜜的回忆似一石子掷入水里激起千层浪,那每一圈都在诉说:我每日祈求自己死于一场意外。可意外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它来得这样晚,我等不及了。
“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吧,晚些时候我自会去讨酒钱。”我收回酒杯,示意她离去。
我在酒中加的,是一颗糖,是孩子的笑脸凝成的糖,企图唤醒她残存的求生欲,徒劳。
这是一个只有新月的晚上,我坐在楼顶看星星,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晚风轻拂,人们陷入梦乡,城市静谧得可怕,直到午夜的钟声响起,时辰到了。
她打开家里阳台的窗户,纵身一跃,自由落体运动,什么速度加速度能量转换等问题在接触地面那一刻瞬间变成一大片的殷红。我飘到她身边,“我如约来讨酒钱了。”
左手拿着瓷瓶,右手抚上她的心脏,稍一用力,一滴透亮的液体迸入瓷瓶。那是一滴绝望之泪,眼泪的主人不是她,是她的丈夫。
没错,她的丈夫,在她的心房,留下了一滴失望之泪,这泪滴经年累月地在心房煎熬,积攒的失望变成绝望,苦得她做出那般决定。
曾经也是小鹿乱撞,志同道合,并肩行过山水的人,怎么就到了两看生厌的地步?
她自小就很优秀,本硕博连读,在读研期间遇见他,被他的涵养、成熟温柔吸引了去,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他,跟他来到了陌生的城市,并且长眠于此。起初新婚燕尔,也是有过一段短暂快乐的时光,后来他工作忙得整日整夜的不归家,不知道孩子生病,不知道妻子的情绪出了问题,不知道失败的第一段婚姻为何延续到第二段。
她的离开,有的人心痛惋惜,有的人感叹,有的人嘲笑,有的人带着恶意揣测他们中间的问题,各种不同版本的故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聊资。
哪有什么感同身受,不过是冷暖自知罢了。我收起瓷瓶转身离去,滚烫的血液温暖不了冰冷的水泥地,有些人一开始就不该遇见。
救护车的声音响起,周围乱糟糟的一团,黑暗中有一个声音格外刺耳:“这就是你偷偷溜出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