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缘由

没有谁的记忆，比黄泉的风更长久，那些不经意间作的约定，我们忘了，风却细细地收着。

我走到桌旁坐下，自顾自地倒酒，这三个人居然合起伙来诓我，叫我心焦，必须得给点颜色瞧瞧，看他们还敢不敢再造次！哼！

空气一度陷入沉默，冷钺过来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无动于衷，冷钺没有办法，求助地看着白无常。

白无常看了看冷钺，又看了看黑无常，无奈地端起碗，“阿孟，不想这法子，你定不会归位如此迅速，恰巧冥君议事未归，我寻思着给你个惊喜，勿动气嘛！”

“惊喜？”

“你莫不是忘记了？”

无常堂外风渐起，吹得那曼珠沙华左右摇曳，火红妖冶，像永恒燃烧的炽焰，灼得人眼睛疼，不自觉地落泪，就如同多年前的那天夜晚。

月色如洗，他一袭白衣，长发束起，面色不比往日苍白，似精心打扮过，立于曼珠沙华丛中。

“哟，七爷，这时辰不着官服，莫不是想翘班？”我像往日一样打趣他道。

他却不似往常一般与我嬉皮笑脸，神色凝重道:“等一故人。”

一盏茶后，一女子往孟婆庄走来，她瞧见立于花丛中的白衣男子，微笑示意后，从他身边走过。

我递汤与她，她回首又看了一眼月光下的白色身影，一饮而尽，跨过奈何桥，跳入轮回井。

那女子走后，白无常失魂落魄地踱到孟婆庄，“阿孟，将你那做汤的木桶与我搬来吧！”“好。”我轻声应着，挥手示意差役，走到他身边坐下。

他抽剑刺向木桶，我惊呼一声:“不要！”说时迟那时快，木桶破出个窟窿，他随手拿起两个碗，接满汤递与我，“阿孟莫慌，七爷改日赔你。”我倒吸一口冷气，我信你个鬼，算了，今日不与你计较。

“五百年前的今天，是我成为鬼差后第一次见她，而后每一世我都偷偷去瞧她。前些年我去时，依稀听得院子里有稚子唤她娘亲，这一世来得这样晚，想来在凡间定是过得很幸福，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喃喃自语，孟婆汤一碗接一碗地灌下，白色衣襟前湿了大片。

他终于支撑不住，汤碗掉在地上，碎成好几片，口中呢喃:“舜华。”我叹了口气，取出怀中瓷瓶，将他眼角的泪水收入瓶中。这千杯孟婆汤饮尽，也不能叫你忘记她，她又何尝不是？

我取出生死簿，执笔写下舜华，金光耀眼，浮现她的生平，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机缘巧合之下收养弃子，一生行善，终生未嫁。

我没有告诉白无常，那女子笑着对我说:“我记得他，少时他去瞧过我，躲在老槐树后面，以为我不知道。他希望我能忘记他，但我不愿，劳烦换一碗清水吧，不能叫他发现。”

“这一世路上耽搁了，下一世我定会早早地来见你。”

次日，白无常酒醒，恢复往日模样。“阿孟，昨日之事，实属意外，你莫要放在心上。”我就知道这人酒醒不认账，“哎哟，七爷，您昨日那般情景，谁敢让您赔桶啊！”白无常立马捂住我嘴巴，“嘘！你这一嗓子，连忘川底下的孤魂都听见了！”

“想我不声张也行，你答应我个条件。”“行行行，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过一阵子就是我来冥府三百年的日子了，到时你给我个惊喜。”“成交！”

哎呀呀，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立马有理变无理，赔笑敬酒:“七爷大人，最近琐事繁多，忘九霄云外了，自罚三杯。”

得，本来想给人下马威，现在倒是我的不是了，因果轮回，诚不欺我。

酒过三巡，白无常突然问:“阿孟，你入主孟婆庄三百年，还从未听你提起过，你为何来冥府任孟婆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