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处火，来就客心然（十八）

第十七章

有人说，时光会慢慢掩盖悲伤。江客心相信了，在云歌离去的三年里，他像是忽然换了个人，励精图治，如履薄冰，每一个决策都是细细斟酌，为国为民。他也不求赎罪，只是想完成云歌当年信中所愿，做个爱民如子的明君。

江客心自认不是个无私的人，他动过的每一个念头，多多少少都有对自身的考虑，甚至有时会想，自己这种注定要入无间的人，此番折腾，究竟为了什么？

但更多时候，他又会换个角度，"在刀山火海里煎熬个七八十年，也总比一百年要强。"

从少年到如今已过而立，那场豪华的生死局仿佛从未停止。

但它的设局者不是李氏家族，不是云平……更不是自己。

而是命运这场闹剧。它给了很多选择，是江客心刚愎自用，曾为做局顺利而沾沾自喜，并且，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一条最孤独、最艰难的不归路。

原来，这个世上 ，哪怕没有晋文公，介子推也是一定会死的。

绵山归隐，只是一场绚丽夺目的美梦。人醒了，也就散了。

江客心连日辛劳，眼皮与眼睑打得厉害，就算燃了提神醒脑的熏香也没有将其拉开。迷迷糊糊中，他直接睡了过去。殿里无人，那么多年他警惕心依旧极强，不喜有人在身边服侍，四周空荡荡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又见到一张熟悉面孔，柳眉杏目，秀鼻朱唇，穿着一件淡粉的衫子，望着江客心展颜一笑。她头上的玉钗随着笑容幽幽一闪，很快就熄灭了，人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客心一下子就醒了，再无睡意，只是手臂被压得酸麻。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望了望天色，见已是细雨蒙蒙，一丝丝，像是无数根小针，斜插在了地上的水洼之中。

他试着伸手接了一会儿，看着它们在掌心变成点点水滴，喟然长叹。

"要收网了。"

在命运的罅隙里，做了最后一局。

太王太后近几年培养了另一个新宠，手段无非还是那些，只为篡权夺位。他也不知这老妖婆年过古稀怎么还有功夫折腾……但对江客心来说，她越折腾，越对自己有利。

"我终于有了机会，替你报仇。"

倘若你想让对手露出马脚，最好的方法就是一次出无数招。使她眼花缭乱，措手不及。

这三年里，江客心寻遍了天下神药，也没能让云歌如那些噱头所言般，死而复生。不过，倒是莫名其妙地让他对那些草药有了浓厚的兴趣。

他从书架后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交给老奴时，言笑晏晏。

"今日的药方在这里面。"

老奴佝偻着腰，说话虽然比前几年含混了不少，但还是蛮容易听懂的。

"多谢王上。"

他步履蹒跚，退到门口时，突然又道，"近一两年，得亏王上有孝心，常送些滋补的药方子过来……太王太后的气色越发好了。"

"老奴跟在太王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倒很少见她笑容这般多……"

"她很高兴？"江客心忽然意味不明地一笑，摩挲了下左手上的扳指。"一大把年纪了，多笑笑好，趁着还有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