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形态完整，创伤数量少，再加上医院很快就调来了死者生前的病历记录，确定了张晖确实有过心血管病史，而且是结核性心肌炎，心律紊乱极易引发猝死。
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秦明就作出了完整的尸检报告。
标准的二十四小时之内。
秦明脱下防护服，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走出解剖室的时候，荀政正好提着一袋外卖在不远处的休息区向他招手。
秦明立刻打起精神，小跑了过去：
“荀老师，你怎么来了？”
外卖的包装袋上是大大的阿三粥铺四个大字，秦明忍不住低头笑了，
别人来送宵夜都是烧烤炸鸡麻辣烫，到荀检察官这儿就成了一碗清粥。
好吧，也并不是清粥，一片白茫茫上面还浮着几块排骨和一坨葱花。
“你刚出来，吃油腻的会不舒服。给你买了排骨粥和蔬菜沙拉，过来吃吧。”
荀政把粥和小菜从保温袋里拿出来，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
他的脸色看起来疲惫极了，像是赶了很久的路。
这时候任何感激的话也比不上赶紧坐下大吃一顿了。
秦明拿着勺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粥碗推到了两人中间：
“这么多我也吃不了。反正店家给了两套餐具，你也吃一点吧。”
荀政拆开筷子盯着那碗粥看了一会儿，然后皱着眉头把几块碍事的大骨头从碗里挑了出来，又把碗推回到了秦明面前：
“等你吃不下了再说。”
“......”秦明无奈，只好自顾自埋头大吃。
荀政往秦明手边的尸检报告扫了一眼：“有进展了吗？”
秦明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
“死因有结论了，不能完全算他杀。
张晖的直接死因是过度恐惧引起的应激性心肌损伤，刀伤只是诱因。
虽然凶手的罪名减轻了，但是案件的性质依旧很恶劣。”
荀政握着筷子思考了一会儿：
“那...如果把尸检结果公布出去，让凶手意识到自己只有故意伤害罪而没有故意杀人罪，他有没有可能来自首？”
“不用这么麻烦。”
秦明头也不抬地立刻否决了荀检察官天真的想法，
“嫌犯基本已经确定了，是一个叫朱珠的银行实习生，偷窃既遂，伤人逃匿，林涛已经连夜出队了，估计今晚就能把人抓回来。”
不知不觉一大碗粥已经见了底，秦明觉得自己瞬间满血复活，仿佛还能再做十台尸检。
局里一会儿还要开会，关于尸检还有后续工作要处理，今晚怕是又要睡办公室。
秦明轻轻打了个饱嗝，收拾完桌上的残局打算起身。
“这个案子你还要忙多久，难道抓犯人也要你们法医亲自上阵？”
“这倒不是。”
秦明腼腆一笑，
“只是我喜欢看到案子有始有终，看到死者能够安息，凶手罪有应得。”
荀政盯着秦明看了一会儿，抽过一张纸巾抹掉了他唇角沾着的沙拉酱，
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吓得秦明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地任凭荀政帮他擦嘴。
“你今晚在局里过夜？”
“嗯。”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啊？”
荀政叹了口气，无奈地指了指胸前光秃秃的领口：
“昨天晚上走得急，领带忘在你家了。”
领，领带......
想起昨晚家里发生的事，秦明的脸顿时飞上了一串红。
一夜春宵后，男人把领带忘在了我家？
就算高级知识分子秦科长从不阅读这些烂俗小说，一些耳熟能详的桥段此刻也不由自主地飞进了他的脑海，脸上的红色立刻蔓延到了耳根。
“明天，明天肯定能回家住了。”
“好，那我明天晚上过来。晚饭我会一起带过来的。”
荀政的包简直就是哆啦A梦口袋的翻版，总能掏出些意想不到又很合时宜的东西。
看到秦明热得连说话都语无伦次，荀政把一个小风扇塞到了他的手里，
“大夏天喝排骨粥是我没考虑周到，下次给你买冰镇绿豆粥。”
“......”
好像来不及说一句“荀老师再见”，那人就已经走远了。
秦明打开小风扇，软软的叶片转动起来，吹得他额前刘海凌乱。
......
荀政到底是怎么是想我的...
关心？喜欢？
他喜欢我为什么三年不联系我？
他不关心我干嘛要给我买宵夜？
那我现在该用什么态度对他？
回应他，还是装不知道？
对着窗口站了一会儿，秦明突然啪的一声关掉了哗啦哗啦转动的小风扇，咬牙切齿地给荀检察官贴上了一个“pua渣男”的标签，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可想得太美了，量他是心心念念的荀老师也不行，
八风不动的秦科长岂是能一吹就倒的。
“秦科长，林队回来了，说是马上要召开案情会议，让您赶紧带上资料过去一趟。”
“好，我马上去！”
抓捕嫌犯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林涛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白忙活了一宿。
银行在职人员原本都有严格的身份审查，只可惜朱珠是个来混学分的大学毕业班实习生，通过不知道什么关系七拐八绕地从人事部经理手里塞了进来。
人事部经理直接被总行免职辞退了，在公安局接待室里坐了快整整一天也讲不清朱珠的来历，只一个劲儿地说是老婆的姐妹淘的侄女的干妈介绍的，听得审问员一个头两个大。
林涛带队按照银行人事部提供的信息表进行搜捕，结果发现除了这张照片和这个名字是真的以外，上头的现住地址是假的，在读院校是假的，联系电话也是假的。
林涛气得当场两眼一黑。
秦明将尸体创口的照片放大了投影在大屏幕上：
“从切口的位置和深度看，张晖应该是在阻止她离开的时候被她划伤，
两处创口位置分别离颈动脉和脾脏很近，却不致命，
说明嫌犯下刀的时候应该有所考量，并没有打算杀他。
嫌犯用刀专业却不狠下杀手，不像是受雇于人的独狼，而更像是出自某个组织的新人所为。”
说到这儿，秦明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荀政对他说的话。
这个案子不简单。
牵扯到犯罪团伙，那当然不简单，歇业了大半个月的龙番市公安局说不定能借着这跟藤蔓摸到一个大西瓜。
直到第二天傍晚，秦明终于能抽空回家吃饭洗澡换身衣服。
毕竟尸检环节已经告一段落，很多事情作为法医的他也无能为力，接下去只能靠经侦科和刑警队的手段了。
秦明将荀政的领带小心地卷好放在纸袋里，不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好多？
秦明做了好一番表情管理才慢悠悠地起身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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