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聋的她

闷热的七月份。

大街上满是穿着草鞋摇着蒲扇的劳力汉子。

泛黄但底色仍然鲜艳的挂历封面上两个粉红脸的胖娃娃抱着一跳胖鱼，上面用红漆写着“喜迎千玺”。

商望成中午下了班，进屋蹬掉皮鞋，脸颊和脖子上都是汗，顺手把皮夹放在鞋架上，跑到桌子旁赶紧灌了两口绿豆汤。

柳曼丽老公，给你扇子，看你热的。

柳曼丽看他腾不出手，就替他扇着，商望成望着自家漂亮老婆咧嘴一笑。

商望成赶明儿我就去买一风扇。

柳曼丽（打了他一下）买什么风扇，好几百块钱，留着给不离上大学不好吗？

柳曼丽放下扇子，挑眉朝着里屋喊道：

柳曼丽不离，出来叫奶奶吃饭。

屋子里玩着小火车的商不离应了一声，急急忙忙跑出来奔向另一个卧室。

她穿着一件小花衣，头发黑亮黑亮的，小脚丫踩的地板吱呀吱呀。

小不离顿在卧室门口，没有敲门，而是轻轻推开。

窗边站着穿着薄披肩奶奶，孤独的修剪着那盆树景的枝丫，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小不离悄悄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奶奶的肩膀。

小不离（指指嘴）

老年林墨（缓缓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客厅。

柳曼丽拉开厚重的窗帘，房间瞬间白亮起来。

桌子上是绿豆汤跟腌萝卜条，一盘青椒肉丝里肉丝少得可怜，还有一盘炒鸡蛋。

柳曼丽妈…

柳曼丽把头发掖到耳朵后面。

林墨一言不发的喝着碗里的绿豆汤，瓷勺子搅着瓷碗，眼皮都不抬一下。

柳曼丽（翻了个白眼）

柳曼丽抓起旁边从不离房间拿的演算纸，圆珠笔刷刷的写着。

字扭曲又难看，像泡发后被踩了一脚的饼干。

柳曼丽的手往林墨眼前挥了挥。

老年林墨（抬起头）

纸上写着【妈，你还有爸的照片吗】

瓷勺子掉进碗里，绿豆汤被溅出来，几滴溅到商不离的脸上，她用小手抹了抹，眨眼望向奶奶。

一向平和，不喜争抢的奶奶肩膀竟然轻微的抖动。

商望成你说什么呢，不是说过不能提这事儿吗…

商望成放下卷饼，急忙把纸抽回来。

商望成从小母亲就不准他提父亲的事情，他只知道父亲在他出生之前就没了。

这么些年母亲都安静孤独的像一株兰草，只有提起父亲才会有些异样的情绪。

柳曼丽你不懂…我…

商望成不懂什么不懂！让你别说了！

商望成瞟了一眼母亲，使劲挤挤眼睛。

林墨丝毫未动，只是低眸，继续拿起勺子搅着瓷碗。

柳曼丽（气急）反正她也听不见！

商不离望了一眼争吵的父母，叹了口气，胖胖的手指点了点林墨的腿。

老年林墨（？）

小不离（你要加点糖吗）

她胖乎乎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家里的大糖罐子，然后做掏出状，甜甜的笑起来。

老年林墨（微笑点头）

商不离知道奶奶什么都不爱吃，最对甜食情有独钟，最喜欢的食物是甜豆花，凉的热的她都能吃下一大碗。

小不离咚咚的跑去厨房，打开橱门跪在地上去找最深处的糖罐子。

糖罐子空空如也。

小不离（大喊）妈—！咱家没糖了！

商望成（蹙眉）诶？前几天我就看见糖没了，你没去买吗？

柳曼丽（不耐烦）买什么买？你知不知道糖涨价了？

柳曼丽还气着商望成不让提照片的事，明明她有正当理由。商望成觉得有些好笑，撂下筷子，道：

商望成我好歹也是洋行职员，怎么家里连糖都买不起？

柳曼丽洋行！洋行！你就知道拿洋行说事儿！一个月拿那几个钱，装的还挺体面，我看呐，还不如那个广场上卖棉花糖的赚钱！

是的，最近圆弧广场来了个推着棉花糖机的老头儿，由于新鲜感，来往购买的人不少，老头儿也赚了个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