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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上海王之沪上1931

 一曲中折 眼前迷雾

【大多数京剧和昆曲名伶的舞台生涯都十分漫长,往往四十、五十的时候仍不离梨园,筱小姐,你为何在如此年轻的时候便选择落幕引退呢?】

《良友》杂志的总编辑室里,正在进行一场对筱月桂的单独采访。

今日一早,她在李玉的陪同之下,乘车来到位于英租界静安区的这幢红砖的小楼,由总编许梁音亲自引见着,来到总编辑室。在与眼前这位如雷贯耳、被称为沪上“笔椽”的大记着握手后不到十分钟,便开始了这段一对一的采访。

【我年轻吗?】筱月桂不觉莞尔一笑。

丁旭升习惯性地将自来水笔头抵着本子中轴。从他的视角看,端坐于自己对首的这位埠上名伶,正呈现出一种焕发的耀眼之美:精心描绘的妆容,令人看不出年龄的成熟美,在连着公演俩晚之后,还能有如此光彩明艳的姿态,实在令他有些啧啧称奇。

【是的,非常年轻。】

听见他这样说,筱月桂大大方方地笑道,【谢谢。不过,女伶人最好的年华我知道我已经过了。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引退,原因不外乎是因,过去许多年我都将生活的重心放在了我的事业和如意班上,一直没有机会去过一些不一样的生活。但我想,现在是时候了。希望引退之后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筱月桂接受采访的时候,习惯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以方便记者们记录。果然,待她一说完,丁旭升也停下了手中的笔。

【刚刚筱小姐提到了您生活的重心一直是如意班,那我问一个关于称呼的问题罢。如果让您在“筱小姐”、“筱班主”和“筱老板”之中选一个的话,您最中意别人如何称呼您?】

筱月桂伸出手,指尖端起几案上仍炊热烟的茶盖碗,递到唇边抿了一口,【当然是“筱班主”了。】

【为什么?】丁大记者左手一扬,不解地问。

筱月桂笑着解释:【过去这三种称呼我都时常听得见,可是再过二十天,我不再是如意班的台柱,筱班主这个名号自然就再也与我无缘了。称呼也是以稀为贵嘛。】

丁旭升笑了,手下的笔哗哗轧过白纸面,【筱班主真是幽默。不知道在您演过的所有戏中,您最喜欢的是哪一部?】

这次筱月桂没有犹豫,【我想是《少奶奶的扇子》。】

【对于自己倾注过心血的作品,我自然都非常珍惜,尤其是《少奶奶的扇子》,这部作品是我事业的起点,如果没有它,没有刘骥导演的帮助,我想也就没有今日在您面前的我了。】

丁旭升倒不意外她这样回答,因为众所皆知,她便是靠着这部戏一跃而红,成为了上海滩的申曲皇后。

他紧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您演出的新戏《解忧计》,虽然还只上演俩天,却同样大获成功,博得了埠上满堂彩。我听说,您在里面扮演的是一个新婚丧偶的没落贵族,虽另遇真爱,却在最后一刻仍放弃了与之在一起的机会,在绝望中自沉于湖底。这出戏已引得数千多人落泪。筱小姐,我很好奇,您作为一名新女子,是如何将旧社会的心理拿捏地如此准确、到位呢?】

这一问其实是一个隐藏的陷阱问题,若答得不好,便有可能既得罪新派闺阁,又得罪旧派女子。丁旭升在《良友》执笔一贯以犀利著称,即使面前是一位美目流波、丰腴高挑的美人,他也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而美人止是略一摊手,露出了俩颊的涡旋,【因为我是从旧时代走过来的。过去,我的身边围绕了很多旧时代女子,听得多、见得多了,自然就能演出来了。】

很明显,她安然无恙地渡过了这个问题。不过丁旭升并不气馁,他再接再厉道:【《解忧计》是打着文明新戏的招牌上演的,但最后女主角却仍然不敢冲破封建与男主角私奔,如此结局岂不是和如今大力提倡的“恋爱自由”相违背吗?】

【我个人认为,戏剧的宗旨既然是反映社会真实,旧社会作为曾经真实的存在,不可能不出镜。但出镜并非便是为了宣扬,而是将其作为新时代的一面镜子。就拿我们这出戏来说吧,女主角最后的沉塘自绝,不正是编剧对过去那种泯灭人性的陈腐思想,所进行的大力挞伐吗?】

筱月桂一双美目熠熠流光,【悲剧的形式反而更加体现出了觉醒的可贵。】

丁旭升沉吟瞬息,自来水笔在他手中侧过来又翻过去,【刚刚您提到,过去您身边就有许多旧社会的女子,不知在您看来,她们最可怜之处是在哪?】

这又是个不好回答的题目,不过筱月桂略想了想便道,【旧时的女性可怜,在于权利的缺乏和自由的受阻,不过即便是而今的新社会,女性相较于男性,自由也是要少一些的。】

她弯起唇角,【在男女平权上,我辈还仍需努力。】

丁旭升笑了,倒并不怎么在意她的转移话题,【既然女性的自由少于男子,想必筱小姐,更愿意做一名堂堂男子汉咯?】

筱月桂抿唇一笑,隐隐露出如玉贝齿,【丁先生,有位大才女曾这样说过:“男子的西装常年是灰色、咖啡色、深青色,质地与图案也极简单。单凭这一件不自由,我就不愿意做一个男子。”你觉得她说的可对?】

丁旭升闻言一愣,实因筱月桂的回答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虽被她反问住了,却并不懊恼,反倒露出了几分真心的微笑。【筱小姐如此反问在下,我也不得不认可这位才女的言论了。】

俩人相视一笑,之后的采访便其乐融融起来。

 

【筱小姐,大众非常关心您的感情生活,多年来您一直是单身,那在您引退后,有没有结束独身、步入婚姻的打算呢?】

【我很享受现在平静的生活,我想,暂时没有什么事会将它打破吧。】筱月桂垂下眼眸,面容沉静地道,

丁旭升从她平淡的表情中瞧不出任何端倪,结束的时间也快到了,他便请筱月桂对戏迷们说一些话。

筱月桂认真地想了想,道:【一直都没有好好地谢过你们。这十年来,我得到了大家许多的帮助、喜爱,筱月桂无以为报,唯衷心祝愿你们每一个人,家事顺遂,和乐无忧,一生安宁。】

 

采访结束后,丁旭升先站起来,满脸笑容地伸出手,【筱小姐,今天同您聊地很愉快,希望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

筱月桂与他握了手,也笑着向他表示感谢,【能被您采访是我的荣幸。】

《良友》的总编辑许梁音在临近结束时已经过来,此刻双掌一合,笑道,【筱小姐,多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久坐辛苦,不知可否赏光与我们报社同仁一起进午餐。我在春和饭店订了位子。】

【实在很抱歉,许总编。】筱月桂露出了歉然的神情,【中午我已经有约了,实在对不住。您看下次好不好,下次由我做东。】

听她这么一说,许梁音也不便强留,于是便亲自送她出了杂志社楼大门,又看她上了轿车,汽车驶去后方转身。

离开了扬着“良友满天下”醒目横幅的红楼,筱月桂乘坐的汽车从静安区一路开到了西藏路,这条坐落着许多政界名流官邸的著名街道,建筑大多是洛可可和巴洛克式,也有少数几座以东方庭院风格伫立。

筱月桂要去赴宴的,是上海市长吴敬涯特意为其告别会举办的招待午宴。明亮的大厅里,在朗姆酒、威士忌、苦艾酒的袭人下,筱月桂笑得端庄明丽,执杯向那位大人物戏迷诚心致谢道,【吴市长,您为我的戏如此费心,真是令小女子受宠若惊。】

午宴在室外的玻璃厅举行,来的人很多,几乎将花厅挤满。吴市长刚在酒宴上致了辞,心情大好,此时对筱月桂道,【哎,筱女士,不要和我客气嘛。我和我的夫人一直都是你的戏迷,看着你演戏许多年了。今日你要退隐罢演,我们虽遗憾不舍,却也不能不为你尽些心力嘛。】

【吴市长,您与夫人的好意,让我怎么敢当呢?】筱月桂十分诚挚地道,【往后,若您拨冗,还请多到寒下做客,也让我尽一份地主之谊。】

吴市长欣然同意,一会儿后,来了一位财政厅的厅长,请他移步说俩句话。他便笑着嘱咐筱月桂随意些,只当在家中一样,随同那位厅长去了。

这边厢他足方离,便迎来了一位新客人。筱月桂露出笑容,对来者打了声招呼,【朱总长,你好。】

法租界的警察局华人总长举着一杯杜松子酒,笑道,【筱小姐,许久未见了,别来无恙吧。】

【托您的福,还好。上个月,我让人将票送到您府上时,您不在。若是有空,还请赏面来如意班看场演出。】

朱总长虽身披警服,却是敦厚温和的面相,听着筱月桂的邀请,他咧嘴笑了起来,下巴下吊着的赘肉一颤一颤,【一定,一定,你的告别场我怎么样都不会错过的。】

【那就先谢过朱总长了。】筱月桂唇角牵起。

【对了,昨天你有位朋友犯了点事被抓进了警局。你知道这事吗?】

朱总长过来,不但是为了找她聊天,也是有事和她说。

筱月桂的眼中浮现疑惑,【不知是我的哪位朋友?】

【就是那位“三爷”。他昨天下午和人斗殴,把对方打进了医院。不过昨晚上,浦江商会的余其扬过来作保,我已经放了他了。】

朱总长笑道,【我想有必要告诉筱小姐一声。】

「三爷和人打架?」筱月桂面露诧异,心下生出了极大的疑团:梦里没有出现过这件事啊……

【不知我的朋友,是因为什么事情与人起的冲突?】

谁知不问还好,一问,眼前的警察总长反倒露出了尴尬之色,与筱月桂明眸对视时,掩饰地打了个哈哈,【也就是……和人一语不合而已。止是下手太狠了些,差点把人打残了。】

又正色道,【我是看在余老板和你的面子上才没把这个案子移交给法院,依法来说,他至少得在监狱里关个半年的】

知道他想一情二卖,做顺水的人情,筱月桂心下不耐,却也不得不敷衍,【那便多谢朱总长。您对我们如意班一直多有照拂,我呢,也没什么长物,往后只要您来如意班看戏,一概免费。】

【那怎么好意思呢。】朱总长笑得双下巴乱颤,连连推却。筱月桂不动如山,坚持要赠他终身免费门票,一来二往地,他也终于故作勉强地同意了。不过他也许诺以后凡是如意班的场地,都会让巡捕多多留意四周的治安。筱月桂也笑着接受了。

待他人一走,筱月桂心头的困惑便忍不住泛滥起来:

她非常确定,方才朱总长告诉她的这件事,在前几天那个异常清晰的梦里并不存在着,而且也没有听说过三爷和谁打架进了巡捕房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天以来,自己一直认为那个梦是对未来的预示,可现实中又出现了与它不一致的地方?

筱月桂在人群中用酒杯轻啜双唇,以掩饰她现在脸上流露的异样,如果说,梦不一定是真的,那么,所有人的命运是不是也可能会改变?

想到这,她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人群,想找到那个不久前自己曾看到过的身影。

霎那间,她在玻璃厅的一扇镂花窗下发现了余其扬的背影,他正专注地与一位英国商人聊些什么。

他的身侧,是久未出现在社交场上的沁云,他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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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张爱玲:男子的自由比女子多,但男子的西装常年是灰色、咖啡色、深青色,质地与图案也极简单。单凭这一件不自由,我就不愿意做一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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