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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新还珠同人之永忆燕琪飞

小燕子搁下了话本,开始专心做枕头,去太医院要了安眠的配方,待在听雨小筑将各色药草和香料晒干、清洗、缝制。

这对小燕子来说可不是个容易的事,可她只让晴儿指点,却不让晴儿帮忙,完全自己动手,有时小太阳调皮要摸着玩,她都不让碰。

小太阳委屈巴巴,找晴儿告状:“姑姑都不喜欢我了呜呜呜。”

箫剑回来,听见这话,跟儿子一块酸:“你看没你姑父的时候,你姑姑对你多好,现在有了你姑父…哼。”

小太阳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怪不得自己从小就看那个姑父不顺眼,坏蛋抢走了姑姑的爱,不喜欢姑父!

晴儿推着箫剑:“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孩子会当真的。”

“我哪句话说错了?”箫剑坚决不改,看见小燕子正专心缝枕头,笨拙的可爱,也顾不上搭腔,时不时用手擦擦发酸的眼,他早上出门她就在捣鼓,这会儿还不停,笑了:“又不急在这一两天,歇歇吃饭吧吧。”

小燕子活动了一下筋骨,出屋见晴儿在荷塘边支上了桌,点着熏香赶蚊虫,烟囱冒出缕缕炊烟,康薇泰娅去附近庙里上香还未回,不一起吃了,就剩了他们几个。

小燕子耳中一片蝉鸣蛙声,带着小太阳喂鱼,成群结队的锦鲤于水中嬉游,漾出一片迷离斑斓的光斑,它们时而匿于湖底,时而跃出绿波。

箫剑帮着晴儿上菜,喊两人吃饭,两人充耳不闻,乐此不疲的撒鱼食。

“从来没喊一次就吃的。”箫剑作势要揪两人。

小燕子急忙拉着小太阳乖乖坐好。

晴儿边喂小太阳边问:“如妃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小燕子咬着笋条:“还没好利索吧,不过我听说她还是一天不落的给太后请安,看人家这精神,我可做不来。”

“规矩比天大,她不会在这上面有一点错处的,”晴儿提醒道:“太后那你虽不用天天去,也不能去的太少了,免得落人话柄。”

“我倒不是嫌天天去麻烦,主要是我去了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尴尬的不得了。”

“永琪那个额娘…”箫剑冷哼了一声,至今不能理解她当年以死相逼的行为:“大概他们母子上辈子是冤家,这辈子就得相互拗着,就算不是为你也会有别的事,要不是永琪确实好,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以后欣荣和绵忆也是一样的,她们都没有自我,才把儿子看得太重,生怕偏离了她们一点,让儿子背负着孝道的枷锁不敢高飞。”晴儿摸了摸小太阳的头,庆幸的想自己遇到了箫剑,遇到了这群人,否则易地而处,也不定是怎样的心境。

小燕子乐观道:“其实太后已经变了很多了,对我挺好的,也得给她一点时间嘛,”她现在脑子没在太后身上,出神碎碎念:“一,二,三…今天第三天了,还差三天,说不定走的快点,还有两天就回来了。”

箫剑晴儿对视一笑,适时夕阳余晕透过层层枝叶撒在红砖青瓦的屋舍上,抹上一层黄灿灿的颜色,暮霭缭绕,万家灯火微微闪烁,忽明忽暗,烘托出美丽而又宁静的夜,小燕子还是每天这么执着的等着永琪回来,倒是有几分在云南的感觉了。

晴儿不放心她:“小燕子,晚上就住这吧,别再来回跑了。”

“我得回去,万一永琪提前回来呢,”小燕子站起身,扬眉:“我有自己的家了,才不要赖着你们呢。”

小太阳饭还没吃完,就去抱她的腿:“姑姑不走,姑姑抱。”

小燕子挺着肚子抱不动他,笑着问:“那小太阳跟姑姑走,晚上跟姑姑睡好不好?”

小太阳看了看父母,作难了。

小燕子笑骂道:“臭小子,还是跟你娘亲嘛。”

她要走小太阳又不让,只好又陪他玩了会儿,趁他不注意溜走。

小燕子听了晴儿的话,翌日就去给太后请安,其实她每次去都是很紧张的,恨不得在门口给自己鼓一千次气,平时都是跟永琪一块去,现在便想凑着画颜的时间去,说点什么都有个帮场的。

只是秦嬷嬷打听到画颜早早就去请过安了,回去又忙的天昏地暗。

小燕子本想换个时间再去,转念一想,她去请安又不是应付差事的,她和太后总归是一家人,总不能就这样不冷不热的过一辈子,她的努力还远远不够。

进门后,等了一小会儿,太后才从里屋出来,她不自然的摸了摸鬓垂,小燕子注意到她两鬓星星白发浸润,油的发亮,飘着一股药香的味道。

小燕子猜她刚才应该是在染发,没料到自己会来,才这么仓促出来,否则太后决计不肯以苍弱示人的。

她想说,额娘不必见外,她很愿意帮她去染,可有喂糕点,送簪子的前车之鉴,小燕子深知没亲近到那份上,有些事做起来是不合时宜的,话到嘴边,也只能说:“皇额娘,臣妾来给您请安了。”

“快起来,身子重就不要行礼了。”

场面话过后,太后似乎也不知说什么,走到软榻坐下。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坐到她下侧,献上带来的五珠玉轮,由无色水晶、茶水晶、紫水晶、玛瑙等磨成的圆珠组成,每一粒都饱满滑润,色彩雅致,纹路清晰。

“皇额娘,这是按摩用的,夏天用起来特别清凉,没事的时候就让眉儿迎儿给您按按,或者…您叫我过来按也可以。”

“皇后有心了,”太后神色如常,也瞧不出喜不喜欢:“你这胎怀得辛苦,大热天的,出来就一身汗,你不要来回跑,也不用操心哀家这,当心累着。”

小燕子有些感动:“我不累,多跑跑对孩子还好呢。”

两人又沉默无话了,其实她们之间有好多话题可以聊,不过以前都太强硬的对抗,现在那份关心表现的多了,好像都不习惯。

小燕子正寻思要再起个话题,便传来孩子的啼哭声,乳母着急的抱着绵忆进来,禀道:“太后,大阿哥又哭醒了,闹着要找皇贵妃,奴婢实在劝不下来。”

太后脸上这才有了波动的情绪,将绵忆接过去,满是心疼:“绵忆乖,奶奶抱,你额娘过两天就回来了。”

小燕子本也想哄两句,却实在张不开嘴。

绵忆被太后哄着渐渐安静,从她怀里挣出来,扒在桌上玩那个五珠玉轮。

太后欲言又止,终于开口说道:“皇后,皇贵妃到底犯了什么错,值得皇上这样重罚?”语气虽是疑问,更像是质问。

永琪和欣荣一向不对付,总是吵架,太后只道欣荣又惹了永琪生气,原也不猜和小燕子有关,早上和如妃闲聊,她无意提到一句“皇上除了皇后那里,也不去别处,皇贵妃怕也没什么机会惹皇上生气,想必宫里确实有紧急事”,太后才想起,以前永琪就算和欣荣吵架,也没真和她计较过,顶多就是冷她一阵子,这次八成是欣荣惹了小燕子,永琪才动了真格。

小燕子听罢冷冷一笑,果然,她们还是适合这样的气氛。

“我不知道。”

“皇上成天和你在一起,你怎么会不知道?”太后每次想和她好好相处,似乎都差了那么一点时机:“哀家的汤药平时都是皇贵妃看着熬的,她这一走,汤药的火候都不对了,哀家就算了,绵忆这么小,正是离不开娘的时候,你们怎么忍心让他和额娘分开几个月?”

小燕子满肚子委屈,欣荣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她都忍了。

“皇额娘,皇贵妃是来挑衅我,可我没想把她怎么样,也确实不知道皇上会让她回宫。”

“皇贵妃是大家闺秀出身,怎么会去挑衅你?说不定是秀才遇到兵,被逼急了,就算她言语上先有些不恭敬,你也大度一点,毕竟你这个皇后是她让出来的,她屈居皇贵妃心里难免有点不舒服。”

小燕子暗呸,这是什么道理?大家闺秀?大家闺秀能说出那种话!

“我可没让她让,她现在要当皇后,我倒是可以让给她。”

太后脸色发青,还以为她成熟了一点,结果小燕子还是那个小燕子,多说几句话就露馅,沉声道:“你以为皇上宠你,你就可以这样和哀家说话吗?”

小燕子知道自己又冲动了,不想和她冲突,压抑着自己的脾气:“皇额娘,我要是真忍不了欣荣和绵忆,我也不会回来,相反,您倒问问欣荣,看她忍不忍得了我!您了解她多少?没错,我不是大家闺秀,可就算您和欣荣再看不上我,我也是皇上昭告天下的皇后,欣荣是大家闺秀,怎么就不懂得皇贵妃要尊敬皇后?她几次三番对我口出狂言,还不叫出格?她就可以这样和我说话吗?如果她欣荣是皇后,我这么对她,您还会觉得皇上罚的重吗?皇上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做错事了他也照样管我,他已经给足了欣荣面子,您平心而论,皇上做的不对吗?”

太后哑口无言,小燕子居然用“规矩”将了她一军,她缓了缓神:“姑且算欣荣不对,可你要知道皇后让人尊敬,靠的不仅仅是身份,更是身上的责任,你是皇后不假,但皇后该做的事,你做了哪一件?”

这下换小燕子不说话了,她本就不是正统的皇后,她是皇后,那是因为永琪是皇上,永琪若不是,她也不要这个身份,在她看来,皇后是灭绝情爱的存在,和妻子,本身就是相悖的词。

太后见她无意识的搓着衣角,表情虽然不服气,却没有再硬顶,又见绵忆晃着五珠玉轮作响,一时也有点心软,瞄着她的肚子,衰败的垂了头,她再不想,也得承认小燕子现在是通往儿子心中唯一的路,切断这条路,他们母子就彻底完了。

“小燕子,以前为了你皇上对哀家说了多绝情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在扎哀家的心,他从来,从来都没有那样忤逆过哀家,哀家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你,甚至当了皇上也要去找你,后来哀家想明白了,这是他的命数,他能当皇上怎么样都能当,他能娶你怎么样都能娶,谁也拦不住,哀家让他心冷了,只有你才能暖热,哀家认了…”

小燕子偏过头,眼睛酸涩的厉害,她们婆媳终于在假面和平中撕开了一个口子,虽然伤痛,却好在真实,这是太后的心里话。

“哀家也不愿意天天在你和皇上面前念叨这些,但你们年纪轻,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任何事失衡就会出事端,你想皇贵妃和如妃日日独守空房,她们要是没有一点盼头,能不心生怨怼吗?今天是皇贵妃,明天就是如妃,宫里的把戏多的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受得住几次?皇上不是在保护你,是在害你!”太后只见小燕子神色仿佛似懂非懂,不知她能听进去几分,她把人心想得太善,毫无心机还受尽宠爱,没一个不遭罪的,叹了口气:“你好好想想哀家的话吧。”

小燕子回到长春仙馆,又开始难受起来,照旧喝了益母汤,秦嬷嬷又熬了解暑的酸梅汤,她饮了几碗,才压伏住胃里的翻涌。

精神好了些,就继续摆弄她的枕头,最后一个边角缝好,已近黄昏了,她满意的看了看,枕头面上绣着两只燕子,还有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送永琪。

月月在一边写字,看了两眼枕头,托腮不语。

“怎么样,好看吧?瞧瞧这手艺,这燕子…”小燕子定睛一看,惊呼:“怎么少绣个翅膀!”要是再绣上还得重新拆了,她拿过月月的笔:“画上算了。”

“……”月月两手空空,实在忍不住了:“姐姐,你真的要皇上用这个啊?”

小燕子认真的画着:“他敢不用!看给我手扎的,别人我还不给他绣呢!”

“那倒是,上次姐姐做油焖大虾那么难吃,皇上都吃了。”

“小丫头,还会揭我的短了!”小燕子说她,心里却高兴,月月比刚进宫活泼了许多:“月月,在宫里待着不安全,等晴儿姐姐回云南了,你跟着她走好不好?”

月月低头,抠着纸:“可是我爹还没找到呢…”她的爹是清水教叛贼,被找到了必死无疑,如果她在小燕子身边,皇上说不定还顾几分情面,给爹挣一条生路。

小燕子心想尔康派人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渺无音讯,她爹一定躲着官府的追踪,很难找到,或者已经横死他乡了,顿时涌起一阵悲凉,轻声安慰道:“你爹一定也记挂着你,总会找到的,你看姐姐等了二十年,本来早就不抱希望了,最后还是找到家人了。”

月月心里矛盾,既想和爹团聚,又不想让他露头冒险。

小燕子不作他想,继续问道:“月月,跟姐姐说实话,你不想和晴儿姐姐走,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小明子?”

月月害羞的头更低了。

小燕子摸了摸她的头,嘴角轻抿:“你喜欢他吗?”

月月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是她黑白世界中唯一明亮的色彩,她应该为他挺胸抬头:“他长得好看,还给我糖吃,我喜欢和他玩儿。”

这两点理由在她这个年纪足以支撑起情窦初开了,无论是懵懂的爱情还是友情,都美好而纯真,少年情愫,是含苞欲放的青涩的花骨朵儿,未来长成也好,长残也罢,谁都不忍心在这个时刻掐断它。

所以,太监又如何,以后会分开又如何,曾经拥有过就是一种幸福了。

小燕子微笑:“是么,那我把他调到长春仙馆好不好?这样你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了。”

月月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有些诧异的望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支持自己,在如妃那里学了一段时间规矩,多听宫人议论,皇后宫里轻松自在,样样都是最好的配置,还可以常常面圣,是所有宫人仰望的地方,别人挤破了头也进不来,小明子别提多羡慕她了。

“可以吗?他在内务府总被师傅骂,吃不饱,穿不暖,他要是知道能来这,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的!”

“那还不是姐姐一句话的事吗?”小燕子拍拍胸脯:“去找秦嬷嬷吧,现在就让她把人领过来。”

月月兴奋的不知所以,手舞足蹈的去了。

小燕子脸上挂着笑,第一次觉得当皇后这么有用,看了看手中的枕头,摸着上面“永琪”两个字,想念滚滚而来,饮了桌上余下的半碗酸梅汤,便上床去躺着了。

谁知没过多久,肚子便隐隐作痛,而后感觉越来越强烈,疼得她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儿,下身似有流动,恐惧迅速蔓延了她,急喊:“明月!彩霞…”

明月彩霞就在门外,听见动静赶紧跑进了屋,两人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张罗着去找太医,找箫剑紫薇他们。

整个宫都惊动起来,皇上有多在乎皇后这一胎,人尽皆知,现在皇上不在,若皇后出了事,问责起来将是泱泱大祸。

箫剑出去和司徒喝酒了,不在园里,紫薇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尔康尔泰不方便进去,都在外室等着,紫薇晴儿塞娅进了里屋。

小燕子额前的刘海已经浸湿,秀眉紧蹙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苦楚,紫薇一看,心就完全揪了起来,坐到床边,紧紧箍住她的手,强装镇定:“小燕子,我们都在,别怕,太医很快就到。”

塞娅眼尖,惊颤道:“血!被子上有血!小燕子…你别吓我!”

众宫女呼声不断,胆小的甚至哭了起来。

晴儿大感不妙,手开始发抖,她努力让声音正常,控制局面:“你们别都围着,秦嬷嬷、明月、彩霞留下,其他人都出去,打开窗子,让皇后透透气。”

众宫女急忙依令行事。

太医们终于过来,杜太医为小燕子把脉良久,面色凝重,感到她脉象紊乱,气血亏虚,竟有滑胎之患,他诧异极了,明明早上请脉还一切正常,先施针为她止了血,才道:“娘娘现在太虚弱,需要立刻补气养血,若能快速滋补过来,龙胎还能保住,否则…”他不忍多说,吩咐徒弟按方子去抓药。

外面通传太后和如妃到了,晴儿向紫薇使了个眼色,便出去相迎。

太后满脸焦急,小燕子从她那回去就出了事,深怕是今日说的话刺激到了她:“怎么样了?龙胎有没有事?”

晴儿见她只问龙胎,心生不悦,说了里面的情况。

“这可怎么是好,得派人跟皇上说一声,万一…”太后不敢想象后果。

如妃接道:“臣妾已经叫人在外面等着了,问清了皇后的状况就出发。”

尔泰怕真出事,永琪身边没知心的人,当即一拱手:“太后,如妃娘娘,臣请去禀告皇上。”

太后立刻同意:“好,好,你去最好不过了。”

说罢尔康便送尔泰一起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着,太后和如妃在外间坐镇,这期间住在园子里的命妇也都来探望。

凝芝跟着八福晋一起过来,担心的望着内室,见宫女端着带血的白布出来,不安的攥紧了手帕。

须臾,秦嬷嬷出来禀告:“皇后娘娘服了药,气色好些了,但太医说体内亏空太多,补的还不够,正研究更好的方子呢。”

太后如重石压身:“皇后醒了吗?”

秦嬷嬷抹了泪:“似醒非醒的,嘴里一直喊皇上的名字。”

凝芝眼睛一酸。

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众女眷心有戚戚焉,跟着叹气安慰。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蒙蒙细雨,密密地斜织着,滴打在屋檐上,溅出朵朵水花,顺着慢慢流下来,篱墙上攀援而下的凌霄花,灼灼地挑在雨幕里,几只杜鹃鸟在雨丝中穿来穿去,飘来的微风冲淡了屋里的血腥气。

太后见天气有变,觉她们留在这里也无用,便让回去,众命妇都推托,一定要留下来守夜。

凝芝打了个冷颤,心里却想有几个是真正关心皇后的,多半是为了给皇上留个好印象,她出神的望着门外白石桥,荒无人烟,她期待那个身影在某一刻突然出现,奔赴而来,诗云斜风细雨不须归,可他现在大概在星夜兼程的赶路归来吧。

忽而,两个人步履匆匆,冒雨从桥上走过,尔康小跑前去接应,凝芝定睛细看,是国舅和缅甸六王子。

随后晴儿便出了门。

因正殿里都是女眷,进去多有不便,尔康遂领着箫剑、司徒去了偏殿。

司徒浑身沾湿,顾不上擦脸上的雨水,急道:“晴儿,这是天山雪莲,补气血最好,你快熬了给她喝下去。”

晴儿见过天山雪莲,知道这是极难得之物,可散寒除湿,温经活血,回疆曾进献给老佛爷,只有手掌大小,而司徒手中的这朵花苞旺盛,根茎粗壮,一看就是珍稀贵宝,大喜过望,急忙跑去找太医。

萧剑心乱如麻,根本坐不住,问尔康道:“小燕子怎么会突然这样?昨天见她还好好的。”

“不知道呢,希望小燕子吃了天山雪莲,能熬过来。”尔康忧心忡忡,问司徒:“这东西哪来的?”

司徒正看着屋外发呆,回身答道:“缅甸王准备上贡的,慕沙不舍得,就私自扣下了,我偷了出来。”

“呃…”尔康诧异他怎么能把这话说的理所当然,毫不遮掩,这人总得让他疑惑是不是正人君子。

箫剑纳闷道:“你什么时候偷的,咱们不是直接来这里了吗?”

司徒解释:“寿宴那天见她,就觉得她面色不好,有气虚之像,回去我就偷了,今天约你出来,就是要你捎给她的。”

尔康觉出他对小燕子异常的关心,在外人面前连名字都不喊,只用一个特指的“她”代替,这个“她”暧昧克制,独一无二,压在心底又要呼之欲出。

“司徒,这有我们守着,你不用担心,先回去休息吧。”

尔康刻意提醒他,他该明白,他的身份从哪讲都不合适在这里,被有心人发现了,对小燕子是个麻烦。

“回去也睡不着,她醒了我就走。”司徒没有找任何掩饰的理由,他知道他的心事藏不住,索性直说。

尔康反而不知说什么了。

小燕子疼痛稍缓,昏睡了过去,太医看见天山雪莲如获至宝,搭配了辅药,晴儿怕人动手脚,和塞娅亲自看着熬。

紫薇细心拿帕子为小燕子擦汗,又怕她潮热,轻轻扇着,瞥见月月正在角落里低泣,不敢上前。

她神情动容,轻柔开口:“月月,没事的,姐姐很快就能好起来。”

月月默默点头,却抽噎的更厉害,捂嘴跑了出去。

已经是后半夜,众女眷哈欠连连,耷拉着眼皮,仪态也都不似来时端庄,塌了下去,寂静中只有茶杯拿起放下的声音,如妃着人送来了宵夜,众人正吃着,忽听见几声马蹄嘶鸣,格外清晰。

凝芝起来一探,只见永琪独身一人,跨下骏马,那匹马立刻累瘫倒地,玄色披风随着他的脚步飞扬,他连伞都没有打,极快的踏过白石桥,正朝着正殿走来。

“皇上回来了!”

凝芝喊了一声,众女眷急忙放下吃食,纷纷整理形容,打起精神,都站了起来。

永琪一进殿,众人本要行礼喊万岁,却见他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浑身肆虐着肃杀之气,寒风凛凛,好像谁一碰就会被震碎,众人都瑟缩了起来,一时竟无人敢出声。

他走到里屋门口,突然顿住了步子,好像不敢进去,腰一弯,无助的扶了一下门框,凝芝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心也跟着他颤起来。

如妃的声音柔软轻细,难掩心疼:“皇上…”她走过去,想要搀他,永琪手一挡,直直跨进了门。

药刚刚熬好,紫薇才喂小燕子喝了两口,就见永琪进来,她心里忽然就踏实下来,长长吁了一口气。

“我来。”

永琪声音有些嘶哑却坚定,接过药碗,坐到床边,看了一眼小燕子惨白无血色的脸,整颗心就像在油锅里煎熬,疼的他快没知觉了,药还没喂到小燕子嘴边,就洒了一片。

“还是我来吧。”紫薇见他手抖的厉害,急忙又接过去。

小燕子倚在晴儿怀里,无意识的吞咽着药,永琪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呆呆看着她微张的嘴唇,不断被浸着黄褐的药汁,将原有的鲜艳盖去,她灿若星辰的眼睛紧闭着,只有两排纤长的睫毛,他怀疑她是不是会这样睡去,不再醒来…心剧烈抽搐了一下,床边还落下了一块沾血的帕子忘了收走,他拿起来看,眉头紧紧拧在一块,捂着胸口急喘气。

“皇上,你没事吧?”塞娅想给他拍背,又不敢上手,急得焦头烂额。

紫薇急扭头看他,吓得勺子掉在了碗里。

晴儿大喊:“塞娅,赶快去倒杯水!”

杜太医要上前为他把脉,永琪摆手,从哽咽的嗓子中低吼出一声:“都别管我!给她喂药…”

几人不知如何是好,束手无策。

太后这时进了来,疾步上前抚着他的背,将他的头揽在怀里,呵护着他的脆弱:“永琪,是不是难受?”

永琪抓着她的衣服,低低“嗯”了一声。

这是母亲特有的魔力,可以用来对抗,更可以用来栖息。

紫薇晴儿早年丧母,看到此情此景,又想到这对母子种种以往,一直强忍克制的情绪被攻破,双双落下泪来。

永琪稳了稳,接过塞娅的水杯,猛喝了几口水,水杯因他手摇晃洒在了衣领。太后趁机抽走了他手中的血帕,给塞娅使眼色,让她拿了出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小燕子的面色开始渐渐红润,眉目也舒展开来,杜太医再一诊,宣布母子已经脱离危险。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后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方才紫薇喂药挡着,她并没有看清小燕子的面容,这时一看她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心莫名揪了一下,她印象里,小燕子永远是活蹦乱跳,不知疲倦的,她讨厌她这么热烈莽撞的活着,可她真的沉寂了,自己却很不是滋味…她是乾隆、紫薇、晴儿…很多人枯燥生活的一束光,更是永琪的生命。

她从鬼门关醒来,也曾听说永琪哭天抢地,求她不要离开,人们感慨五阿哥真的很爱您啊愉妃娘娘,可今天换了小燕子,尚不至于严重到死亡,他就这样肝肠寸断,没有一滴眼泪,却让她懂了什么是生命,就是——她这个额娘死了,永琪可以活下去,小燕子死了,他活不下去。

可笑她以前觉得那不过是儿子夸大的一句誓言。

她握了握永琪的手,叹了口气,知道他已经缓过神来,应该也没事了,没再说什么,默默出去。

众人精疲力尽,里屋外屋的人得到消息,都散了去。

紫薇晴儿塞娅径自去了偏殿和尔康他们汇合,尔泰后赶回来也在,听到小燕子没事,悬着的一颗心都放下了。

尔泰忙问:“皇上呢,皇上还好吧?”

塞娅摇摇头:“他脸色很吓人,好像…”她思索着一个贴切的形容:“魂儿被夺走了。”

“他知道后一句话都没说,骑着马就往回赶,我们在后面都追不上,”尔泰恻然,后怕不止:“我从来都没见过他这样子,小燕子今天要是出了事,他估计也撑不下去了。”

箫剑仍是很担心:“唉,这会儿人走了,我去看看小燕子。”

晴儿拦道:“别去了,让永琪单独陪会她吧。”

天刚破晓,淡青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夜雨涤尽了一切的尘污,连带着把竹林的清香在濡湿中渲染开,正待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

司徒出了门,走的缓慢,若有若无的在殿门口徘徊,天色将明,里屋的灯光不再那么耀眼,看不清任何影子。

紫薇走在前面,回头见他这样,对尔康道:“你先走,我有话跟司徒说。”

“我不能听吗?”

“你听着不方便说。”

尔康抽了一下嘴角,有点不乐意,他有点理解永琪吃醋的心情了,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媳妇和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多接触,尤其长成司徒这样,哪怕只是一块站着,看上去郎才女貌的就觉得不舒服。

紫薇笑推着他:“好啦,我回去再跟你说。”

眼见尔康尔泰等人走得远了些,紫薇喊住司徒道:“司徒,多谢你,你是他们夫妻的福星。”

司徒转身看她,熬了一夜,她的面容还是那样秀美灵透,小燕子常常挂在嘴边的紫薇,柔弱中有最强的坚韧,他要见识一下了。

“格格有话要说?”

“你可以叫我紫薇,”她和他并肩前行:“我第一次见小燕子,就喜欢上她了,我心想这姑娘长的真漂亮,还那么乐于助人,让人一点都不防备,没过多久我就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告诉她了…她很容易叫人喜欢是不是?”

紫薇是在理解他,他笑了笑,继续听她说。

“在大理那两年,你怎么就不努努力呢,小燕子很好骗的。”

司徒征愣:“好骗吗?”他觉得她是最难骗的人。

紫薇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司徒唇边漾起了笑:“我提醒一下,皇上是你的哥哥。”

“小燕子还是我的姐姐呢,”紫薇似乎完全和他“同仇敌忾”,顿了顿又问:“你喜欢她什么?”她的声音如诗歌般动听,引的人不得不答出心里话。

司徒从花圃这头想到那头:“我喜欢她不喜欢我。”

紫薇一凝,自是没想到这个答案,剩下的话倒不好接了,司徒看不得她为难,眸光微动,眼梢没有了惯有的风流:“小燕子是一个很孤独的人,我想给她世上最温暖的怀抱,如果是我最好,不是我的也可以。”

小燕子…孤独吗?

紫薇自诩为她最好的姐妹,了解她的自卑和不安,可不知道热情洋溢,众星捧月的她会孤独,即使去大理,也有箫剑晴儿斑鸠相陪啊,何况心里还有想念之人,她可能会孤单,无论如何都不会孤独啊。

司徒好像看出她在想什么,不紧不慢:“紫薇,你恨不恨你爹?他丢下了你娘,连亲生女儿都会认错。”

这话别人问了紫薇可能会生气,但司徒并不是指责,只是真的困惑,毕竟他们身世相似。

她无奈承认:“恨过,可是…还是被爱打败了。”

司徒不解:“我们有什么资格替等了一辈子的娘,原谅他们?”

紫薇想到临危托付的娘,眼眶一红:“我们的娘也许都没有恨过他们,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替她们去恨?”她吐露心声:“我想要有爹。”

司徒没有说话,提了整夜的心劲儿好像有些散了,恍惚的很。

紫薇知道他更不容易,自己好歹有亲娘陪伴,而他的养父对他再好,也无血亲之连,更不如母亲细腻,何况男孩不似女孩娇养,大多独立外放,他怕是从小就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他嘴上再不屑缅甸王,也抗拒不了亲人的诱惑。

“司徒,父母有父母的选择,我们背负太多,会很痛苦的。”

司徒若有所动,不再去探究那个心结,指尖拂去眼角的寒气,专心去谈论小燕子,让自己心安:“你我都如此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小燕子只会比我们更渴望,你们曾经那么热闹的围在她身边,转眼间各有归属,分隔两地,她虽然有哥嫂有朋友,可她心里最想的那个人不在,她拥有过,又怕什么都失去,回到从前一无所有的日子,她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不知道谁能永远陪着她,就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那里等啊等…可能像我们的娘一样,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来那个人,幸好她等到了…”他心口蔓延出苦涩:“你问我为什么不努力,有时候,努力是没用的。”

紫薇察觉到他眉宇间的疲累,心泛起疼,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聪明的男子,敬重的换了口风:“你放心,我哥哥为了小燕子,可以忍受至亲的分离,忍受皇位的诱惑,忍受野心的破灭,忍受贫穷的可怕,忍受所有的陌生,是一个人脱胎换骨的改变,他会永远爱她的,我们这些朋友也会一直陪着她。”

这条路兜兜转转,也快到头了,司徒停了脚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可他是皇上,皇上的爱,太过残忍,小燕子挺得过今天,挺得过明天吗?”

紫薇一愣:“你是说,今天的事不是意外?”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他们这样的两种人相爱,难逃宿命,除非破茧重生,挣脱这个宿命…”司徒点到为止,不愿悲观:“我希望有一天小燕子难过的时候,可以想到有我这么个人也那样喜欢她,也许会好受点。”

这一番谈话,由紫薇试探着前进,她本想循循善诱告诉他,你远没有永琪努力,你所谓的喜欢很浅薄,且这辈子注定和小燕子有缘无分,所以何必执念,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却被司徒缓缓解了题,将她绕了进去,原来,是自己看的浅薄了。

司徒与她言辞交锋,推杯换盏,也被她点了心,即便交浅言深,也难说不是朋友。

司徒最后一笑,指着柳树:“快过去吧,尔康都在那里绕了三圈了。”

小燕子还没有醒。

永琪去密云大营阅兵,查军队贪腐,一连四天身心俱疲,将夜奔袭回来,睡眠严重不足,可他毫无困意,命太医将小燕子近两天的吃食全部查验,他绝不相信这仅仅是体质问题。

明月彩霞端来了早膳,他无心享用,越看小燕子越难受,起身去二楼露台透透气。

他靠着栏杆,语气干涩却不容拒绝:“小桂子,去把朕的烟斗拿来。”

“皇上…”

安德桂想劝,却知道他以前从不抽烟,只是这两年才偶尔抽几回,那个偶尔,就是他想还珠格格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格格回来,皇上便让他藏起来了,只有他知道这个秘密…想到这,他有些心酸,没再说什么,下楼去取。

永琪的这根短烟斗是特制的,略比手掌长半寸,杆身由点点斑痕的湘妃竹做成,刻着绞丝雕花,烟嘴是玛瑙做的,拿起来很小巧方便,安德桂为他点燃烟草,便退到一边。

太阳逐渐露出霞光,照的昨夜屋顶上积水嘀嗒流下,永琪深吸了一口,烟草在那修长骨匀的指间燃烧,他的脸便在烟雾中忽隐忽现,扑朔迷离,他知道这东西不好,可他此刻需要用这种温和的伤害,来麻痹自己忘记撕心裂肺的痛。

他想了很多很多,他明白,政治即人事,通过裙带,姻亲,结盟的方法才能把彼此的关系抓的更牢固,换句话说,如果他纳了某部落的公主或者某权臣的女儿为妃,事情会容易很多,这没有什么可质疑,也没什么可争论的,若他说那些姑娘值得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别人恐怕会笑掉大牙,这是中国社会维系的传统啊,传统是什么?传统是——不是你是皇帝就可以随便摒弃的。

以前他也这么想,虽然有一点点叛逆,但他不认为这有错,女人,与男人,并不仅仅是性别的区分,她们只是附属品,所以自然是价值越高越好,如果这个女人美貌与智慧兼得,那更好。

当然,这是遇到小燕子以前。

他娶了小燕子为后,在外人眼里,绝不仅仅是皇上宠爱这样浅显的理由可以说服,他是在动摇基业,是在挑战传统。即使是皇上,他初登基,不知道受了多少阻碍,遇到了多少羁绊,有时他稍稍松松口,这些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但他咬牙——不。

不少皇叔皇伯在皇阿玛面前这样评价他——永琪样样都好,只是儿女情长的过分,为了一个女人家族身份都不要了,未免英雄气短,终会为情所困。

皇阿玛明里暗里将这些言辞说给他听,试图激发他的“雄心壮志”,他想着小燕子,一笑置之——皇阿玛,我说过,如果要我为了这些,放弃我的挚爱,那是对我的侮辱,我认为一个男人真正的成功,是国家有需要,可以尽自己的所能,为国为君排忧解难,而纵使乱花渐欲迷人眼,也能只爱一个姑娘,正所谓铁血柔情,同时做到这两件事,那么难吗?

乾隆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幽深,吐出答案——难。

如今看来,是难。

认真爱一个人,好难。

他的爱也许是小燕子致命的毒药,就像手上这扑向朝霞的香烟,袅袅上升,让人沉溺于它的舒服,忘却了它的危险。

小燕子是他的意外,他又何尝不是小燕子的意外?

他心中清明异常,能让他动心的女子或许有成百上千个,但是,能让他心动的女人,始终只有小燕子一个。

他冷笑,下了决心,他偏要和这世道比试,越难他越要爱。

思罢灭了烟火,转身下楼。

怕小燕子醒来闻见他身上的烟味,便去洗了洗,强逼着着自己吃了早饭,他要小燕子看见精神抖擞的他。

小燕子像是跟他有默契似的,他刚坐到床边,她就醒了,眨着模糊的眼让自己清醒,目不转睛的看他:“永琪…不是你回来了吧?”

“不是我是谁。”他笑着伏身摸她的头。

小燕子笑的很开心:“对了,今天是第五天,不过你怎么一大早就回来了,昨天赶夜路了吗?脸色这么不好。”

她想的起来等他的天数,倒想不起来昨晚差点流了孩子,永琪压着眼角的酸痛:“是啊,你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小燕子这才感到下腹微坠之痛,冷汗顿起,急忙摸向肚子,虽然圆鼓鼓的,还是不放心,小心的问:“孩子…还在吧?”

永琪覆上她摸肚子的手,轻轻触碰:“在。”

小燕子这才松了气,努力回想,记忆滚滚而来:“昨天我是怎么了…真不该贪凉喝那碗酸梅汤。”她昏睡无意识,甚至不清楚昨晚的兵荒马乱。

永琪心口发痛,扶她起来,端过浓香的南瓜粥:“来,吃点东西。”

小燕子是有点饿,乖乖的喝了两口,突然神秘一笑,从里面枕头缝里掏出缝好的药枕,炫耀:“看,我给你缝好了。”

永琪接过去细看,这枕头针脚粗糙,就一个白绸面,绣着红色的三个大字,一只燕子的翅膀明显是画上去的,有些晕染,真是毫无美感,他看着一笑,又去看她期待夸赞的目光,随即情绪蓦地失控,头深深扎在枕头上,眼泪决堤。

“这么感动吗?”她还想逗他笑,却被他的伤心勾的,泪珠一粒一粒地从眼眶里掉落,她知道了,昨晚她的状况一定不好,永琪害怕了。

“我没事了,永琪,真的没事…”她低头去擦他的眼泪。

永琪抱住她,揉紧在怀里,他需要小燕子来治愈他,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我爱你…小燕子…我爱你……”

在他以往对自己的认知中,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直白的人,并且他知道,小燕子也不喜欢说些什么,所以两个人总是做给对方看,一个拥抱抵一句赞美,一个亲吻抵一句情话。

在悠悠的中国文化中,这三个字似乎最难以启齿,只是情到深处,哪有难以启齿。

小燕子似乎听见了他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破碎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的牵扯着自己,她吻着他不断涌出的泪水,心里却无比幸福。

伤的是她,疼的倒是永琪。

他们这辈子还怎么分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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