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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别有离愁暗暗生

新还珠同人之永忆燕琪飞

永琪不觉得自己是个会跟女人斤斤计较的人,男人或哄或骂或冷落,皆不入心,他也不料朝政繁忙之余,仍会记起小燕子昨晚说的话。

这日清晨,永琪去向太后请安,尚未进门,便听到热闹的说笑声,似乎是绵忆逗乐了太后。

太后拍着手:“这个小皮猴,跟永琪小时候一个样,快到奶奶怀里来。”

永琪听罢笑了笑,他在小燕子面前不说“朕”,太后在绵忆面前也不说“皇祖母”,都是发自内心的宠爱,不觉要跟对方用最亲近的称谓。

他正要进去,却又听得欣荣煞有兴趣的问:“皇上小时候也这么调皮吗?”

“小男孩哪有不皮的,活蹦乱跳的,哀家去看他,隔老远就朝哀家跑过来,大喊着额娘额娘……”

永琪顿了脚步,不愿破坏她们早膳的气氛,心想若他一去不回,或许她们就像现在,要靠着绵忆带起的关于他的回忆,得求一点安慰…今时今日,许多悔不当初,已经无法逆转了。

他在院中转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方才进门。

欣荣立刻有些局促和羞涩,为他沏茶倒水,绵忆也用好奇圆圆的眼睛看他。

太后十分意外,永琪从来都是有意和欣荣间错着时间来请安,今天也不像撞上的,想着他是有话要说,这两人气场一贯不合,她有了预感,这愉快的时刻怕是不多了。

“绵忆好像长高了。”永琪拍了拍儿子,便坐到了太后旁边。

欣荣失落而难过,他对东儿怕是都比这亲热些,她面不改色的将茶水递给永琪。

永琪接过,放到桌上,没有喝的意思:“额娘,宫里出了些乱子,让皇贵妃回去处理一下吧。”

太后自然不同意:“宫里有令太妃看着,能出什么了不得的乱子,真有必要,那就让如妃回去。”

“老佛爷那里也要照顾,她喜欢皇贵妃,皇贵妃就替朕尽尽孝道吧。”

他的话没有反驳的余地,太后扶额叹气:“这又是怎么了?”

永琪不语,只冷冷拂着茶叶。

冰块的凉气不能缓解欣荣的躁怒,她当然不会失态,出声愈见温柔:“皇上既然说了,臣妾遵旨。”

永琪没料到她这么镇定,满意的“嗯”了一声,推了茶水,和太后寒暄两句,起身出门:“皇贵妃,你跟朕出来。”

欣荣心下忐忑,跟他一路走到杨柳湖边。

永琪缓缓停了脚步,背对着她,稍侧头:“这两天收拾收拾就回宫,不要在太后面前嚼舌根子,回去以后好好思过。”

他是连看也不愿多看,欣荣硬挺,装糊涂:“臣妾不知错在哪。”

永琪反而笑了,唇角带寒,回身盯她:“你觉得朕能忍你几次?”

“皇上就不听听臣妾的说法吗?”欣荣壮着胆子与他对视:“臣妾知道皇上不信,可是臣妾对皇上从无二心,苍天可鉴。”

“朕最后说一遍——不许对皇后有任何不敬!”他着重说了前句,声音便又放轻:“再有下次,当心祸连家族。”

欣荣如遭痛击,双腿有些抖,永琪对她已经很少发怒了,大概是失望到极致,不在意到极致,才会眼里只有淡漠。

太后体恤,让欣荣回宫前带绵忆到杏花春馆,欣荣着人收拾东西,自己抱绵忆玩。

绵忆似乎和她心有灵犀似的,格外粘她,小奶音一口一个额娘,欣荣埋首在他颈窝里,不禁流下泪来。

启程前,欣荣去了一趟正大光明殿,永琪正和众臣议事,她倒也没指望进去,交给安德桂一方圆枕,垫白布托着,轻抚上面精美的花纹,十分爱惜:“安公公,皇上晚上经常睡不好,本宫特地做了一个药枕,里面有绿茶,白菊花,夜交藤,决明子…都是安眠的,劳烦你帮本宫转交给皇上。”

安德桂闻见一股清新的草香,可他心里并不觉得舒爽,像接过烫手的山芋,嘴上满口答应,心里却犯了难,皇上正对皇贵妃反感,一定不会用她送的东西,这时送上去显得多事…思来想去,打算徐缓献之。

在园子里,四对一般都凑一起吃,今日约在北远山村,小燕子怀孕后多嗜睡,一觉醒来差不多快到饭点了,便没等永琪,直接去了。

紫薇正半倚在床上专注的看书,见她进来,吓了一跳,红着脸想要藏书。

“让我抓到了,看的什么!”

大肚子并不影响小燕子的灵活,她上去哈紫薇的痒,紫薇不敢太使劲儿,还是被她夺了去。

“朱门秘事——”小燕子念着书皮。

紫薇又要去抢:“小燕子…这个…讲历史的,没什么意思,走,咱们去找晴儿。”

小燕子现在已经不好骗了,紫薇越这样她越好奇:“哪朝的历史啊?朱门…明朝?这不是禁书吧?”

“不是…”紫薇不擅长撒谎,支支吾吾:“我哪敢看禁书…”

“哦,我懂了…我也要看!”小燕子奸笑,闪到一边,快速翻开扉页,上写“瑶池仙畔,三生石旁,一株并蒂莲开,吸日月之精华,养天地之灵气,遂成花精,天界修炼千年,幻化成两绝世美人,以姐妹相称,姐唤朱环,妹唤朱茗。二女仰慕凡尘情事,遂约下界入世……”

“有点意思。”

小燕子也说不上来哪有意思,正闲着没事干,索性坐下读了起来。

紫薇见大势已去,也不再拦,由着她看,有些生僻的字小燕子不认识,还要招来紫薇解释,晴儿来了之后这任务就交给她了,紫薇忙活着去准备晚饭。

尔泰和塞娅钓了一下午鱼,回来热津津的去洗脸,见小燕子纹丝不动的在看书,跟见西洋景似的,尔泰问晴儿道:“这咋还爱上学习了呢?”

晴儿笑道:“紫薇淘来的话本,看上瘾了。”

尔泰遂对塞娅耳提面命:“看看,小燕子都学上了,你就知道跟我耍赖。”

塞娅心里只有桶里的活鱼,稀里糊涂的应付。

待永琪、尔康、箫剑回来时,菜都已经上齐了,永琪兴冲冲道:“我带了个新鲜菜,让大家饱饱口福,”张望了一圈:“小燕子呢?”

塞娅往里一指:“学习呢。”

尔康饿晕了,先捻起个饼吃,还不忘调侃一句:“嚯!这是我第一次见小燕子不在饭桌。”

箫剑喜滋滋的,心想当哥的说话就是管用,瞧瞧小燕子现在多上进啊。

永琪仔细一瞧,才发现小燕子边扇扇子边翻书,看上去特别忙,那扇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难怪刚才没注意到她。

他走过去,也好奇她在看什么,挨着她坐下,自然的拿过她手里的扇子,为她扇着。

小燕子旗头上的穗子被扇到鼻尖上,永琪本不是故意的,但见她痒痒的往后拂着,将打喷嚏未打,抻了抻雪嫩的脖颈,像只慵懒的小猫,可爱极了,他便使坏专往她脸上扇风。

小燕子眼睛没离开书,手准确的对着他的腰掐下去,永琪“嘶”的一声,吃痛不敢言,这才老实的去瞄几眼书,小燕子正看到书中描写极尽香艳之处,她“啪”的把书一盖,永琪被吓了一跳,用疑问的眼神看她。

小燕子面红耳赤,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疑问”。

永琪有点猜到了,了然的点了点头,神情暧昧,表示“我懂”。

小燕子坚定的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你想的那样”。

紫薇急忙走来合上书,推着两人:“走走走,吃饭。”

饭桌正中是永琪带来的新菜,掀开盖子,顿冒出飘浮的凉气儿,满满的冰块上摆两排粉橘色的生肉,肉横着白条纹,辅以萝卜雕花、青菜点缀些许,摆盘犹如落日余晖下的山水风景画。

“这是倭国使臣进献的一道奇菜,这个倭国使臣特别喜欢钻营吃食,这道菜就是他发明的,在倭国贵族间已经很流行了,我起了名叫“半江红”,”永琪叨了一片肉:“这是生的鲑鱼肉,蘸上芥末调料就可以直接吃了。”

他蘸好了喂给小燕子。

“生吃啊,会很腥吧?”小燕子张不开嘴。

永琪循循善诱:“不腥,你尝尝就知道了。”

众人眼巴巴期待着小燕子的反应,小燕子“视死如归”的咬了下去,惊喜的眉开眼笑:“真的不腥,吃着又嫩又滑又鲜,我第一次知道,鱼还能这么吃呢,小倭国还挺会。”

小燕子花样多的是,尔康不信:“你们两口子演戏呢吧,我可记得上次的酸辣红烧肉,皇上还说不吃终身遗憾,我吃了才终身遗憾!”

“你就小心眼,回回提这个,我们哪有功夫给你演戏啊,”小燕子要证明所言不虚:“永琪,我再吃一片!”

永琪笑着又喂给她一嘴,众人见她确实不像演的,这才纷纷动筷,吃罢个个叹为观止,夸上一番。

酒足饭饱,各回各家,小燕子笑嘻嘻的拿上那本《朱门秘事》:“紫薇,这个借我看一下哈,你得支持我学习。”

紫薇试图最后努力一下:“小燕子,这是杂书,看多了不好,你要是迷上这些书,容易移了性情。”

“移了性情正好,”永琪点点小燕子的额头,意有所指:“她就得多开开窍。”

“……”紫薇摊手:“我可劝过了,看了你可别怪我。”

小燕子一本正经:“我怎么会怪你呢?这是我的我启蒙之书!”

回到长春仙馆,小燕子吩咐人将二楼露台掌灯摆桌,自去沐浴罢,便迫不及待上楼看书。

永琪批了今日最后几本奏折,便也上去找她,小燕子身穿淡绿长裙睡衣躺在藤椅上,一点也不正襟危坐,翘着腿,单手拿书,另一只手玩玩头发,摸摸下巴,再捏个葡萄,咧着嘴傻笑。

永琪不觉也嘴角上扬,远处依稀可听见小桥流水潺潺,蝉鸣林愈静,星空朗朗,微风送爽,他的脑子也从国事中抽离,将另一张藤椅搬到她旁边,惬意的坐下:“一块看。”

“啊?”小燕子有点不好意思:“你也喜欢看这种书啊?”

“这是哪种书?”

“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书,”没有外人,小燕子坦荡起来:“你以前没少看吧?”

永琪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坏笑:“那我能告诉你吗。”

“切,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永琪笑而不语,将书拿过来,搓了搓书页,小燕子才看了二十来页,便就着她看到的地方接着看,随口问道:“前面讲的什么?”

“说一对莲花精姐妹偷偷下凡,投胎到两户人家,妹妹投到了江南一个大户人家,吃穿不愁,但是一个私生女,不知道爹是谁,姐姐就比较惨了,投到了一个道观里,无父无母,附近有个狐妖,经常附到姐姐身上作怪,久而久之,姐姐也有了点妖性,然后有个俊俏公子哥路过道观留宿,两人就…”小燕子想起书中火辣辣的描写脸又红了:“现在这讲的就是公子哥先回了京城,姐姐准备去找他,正好妹妹也要去京城寻父…”

永琪越听越皱眉:“这故事…怎么有点熟悉?”

“你看过?”

永琪摇摇头,两人继续看起来——姐妹京城相遇,妹妹告诉姐姐自己投的不是普通人家,而是帝王之家,是皇上遗落在外的龙种,姐姐决意要帮妹妹认祖归宗,一筹莫展之际,又与公子哥偶遇,两人迫不及待巫山云雨一番……

小燕子动了动,咳嗽,永琪扒着领口,细汗涔涔,眼睛已经不在书上了。

“往哪看呢!”小燕子挡住胸口,将他的头扳回。

书上公子哥对姐姐神魂颠倒,亮出身份,原来他竟是皇五子…

“五郎,你骗的我好苦——”小燕子娇滴滴的学书上姐姐之话,笑着评论道:“人家哪里骗她了,这姐姐太会勾引了。”

永琪已经不淡定了:“这是谁写的?”

小燕子翻了翻没找到作者名字:“不知道啊。”

永琪一语点破:“朱门不是指朱家,而是暗指我们皇家,什么朱环朱茗,是还珠明珠!”

“不能吧…这上面专门说了年代不明,”小燕子一脸懵,越想越不对劲儿:“是啊!这说的不就是咱们的事吗!合着我和紫薇就是那对莲花精,你就是这五郎呗!”

永琪点头:“这上面用一些花里胡哨的背景和语言来掩人耳目,虚虚实实的,欲盖弥彰,通篇都在影射我们,紫薇要是都能看到,想必已经流传的很广了。”

“我在这上面可不是什么好形象,说是莲花精,其实就是个狐狸精啊,还和你…”小燕子苦着脸,十分委屈:“我哪有啊?胡说八道!要是别人都看了,肯定以为我和这上面一样妖艳呢!这谁写的?查!查他个底朝天!”

永琪见她这样反而一乐,私心里对那个“妖艳”的小燕子很垂涎,这书先不论其他真假,他和小燕子未婚前的种种风流韵事,怕是首要被人深信不疑,世人总以为男女如此吸引总逃不过那点事,谁知小燕子根本就是一个连圆房都不懂的傻丫头,白白担了这虚名,真没处说理去!

他的手穿过小燕子香滑的秀发,往前一揽,贴近她耳鬓厮磨:“可不胡说么,咱俩没成亲前,你也不让我碰啊,你要是像朱环一样喊我五郎,诱惑我,我这皇帝都不当了…”声音越来越低,嘴唇沿着她的酥颈缠绵。

小燕子又羞又气,觉得他坏透了,捶他掐他:“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都怪你!你一个皇子,搞这么痴情,这么死心塌地!人家可不是要猜我会狐媚手段嘛!”

“怪我怪我!小心点肚子!”永琪笑着求饶:“我看看后面写的什么。”

永琪粗看了看,脸色越来越阴沉,笑不出来了,后面写五郎弑父篡位,忤逆生母,幽禁嫡妻,朱环满腹心机,恃宠生娇,秽乱后宫,两人一味鬼混,一个是色迷心窍的昏君,一个是红颜祸水的妖后,跟后面比,前面算是相当客气了。

那些文人墨客献给朝廷的全是溢美之词,对他和小燕子的爱情歌功颂德,虽极尽谄媚,少有佳作,他也并不当真,好歹是正面的,像这种抹黑乱编的野记简直闻所未闻!

“荒唐!”永琪气的将书一掷:“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小燕子犯愁:“你说别人会信吗?这一看就是假的啊。”

永琪想起尔康曾说外面传言他和小燕子是亲兄妹乱伦,应该也是从这些话本上来的,他们这段故事确实曲折离奇,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皆有,非常有嚼头,令人浮想联翩,恐怕早不知被编排成多少版本了,一时深感无奈:“我看别人不会管真假,他们只是愿意相信这种故事,说出去当个谈资,多吸睛啊!传着传着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我们也不能一个一个去解释。”

“我的一世英名啊!”

小燕子攥着永琪的衣服,摇晃着哀嚎。

翌日傍晚,箫剑晴儿做东,众人聚于听雨小筑吃饭。

紫薇见小燕子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了然一笑:“看到哪了?”

“气都气死了,哪还看得下去!”小燕子将书塞给她,奇怪:“这上面也没把你和尔康往好了写,你怎么不生气呢?”

“我刚看也生气,不过后来又觉得有点可笑,想想我们倒是和谁去生气呢!”紫薇摇头轻叹:“你才看了一本,比这更离谱的还有呢!这些作者个个狡猾的很,脑力惊人,说的是你,又让你挑不出理,我让府里丫头去街上随便淘十本,一半都是写我们的!”

箫剑边听她们说,边随意翻了翻书:“文笔还不错。”

尔康接道:“这里面还有你和晴儿的事呢,你在里面是一个诱拐深宫格格的浪荡游侠。”

箫剑点了点头:“还行。”

尔泰凑过来:“说我和塞娅了吗?”

“提了一嘴吧,”尔康有点记不清了:“说你大概是一个吃蒙古软饭的小白脸。”

“……”尔泰卷起袖子,像是要干架,脸红脖子粗:“皇上你到底管不管?”

小燕子看别人生气,自己就没那么生气了,捂着嘴偷笑。

永琪也憋笑,咳了咳:“我今早上就让人悄悄查去了。”

箫剑开口:“对,不能大张旗鼓的查,否则更要被人疑心是心虚了,看样子这人还知道些内情,不然写不到这么细,查出来不难,难的是怎么处置,若是动真格的,恐怕又要满城风雨。”

尔康道:“皇阿玛先前大兴文字狱,别说这些了,那些文人是一个字也不敢瞎写啊,永琪即位以后,有心松一松,这些胡编乱造的便接踵而至了,很难说没有对皇权的报复心理,这些虽然荒谬,也可见你推举自由行文的成效,依我看,随它去吧,管天管地也管不住人这张嘴!咱们无愧于心就行了。”

紫薇夫唱妇随:“我也是这个意思,昔日武则天看到骆宾王的讨武檄文,还大加赞赏,一举收买了人心,我们不妨也拿出气度来。”

尔泰驳道:“这我可不同意!骆宾王写的是檄文,是光明正大和武则天对着干的,当然要言辞犀利,也不算失实,而写这书的纯属造谣,越放任他们,他们就会越猖狂!我见过编排戏子青楼的,也见过编排旧朝皇室的,还没见敢编排当朝皇上的,这要再不管,还不翻天了!”

“那个女皇帝武则天吗?一个女人当皇帝,还不知道被泼多少脏水呢!她那些传闻也不一定是真的,”小燕子由己及人,感触良多:“我同意尔泰的看法,要管!”她又大喊:“塞娅,你说管不管?”

塞娅正端菜进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似懂非懂,既然尔泰和小燕子都说管,她也喊:“管!往死里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有说法,作为领导者,最重要的就是能在争辩声作出准确的判断,永琪天天在朝堂上面临这些,深谙兼听则明,语迟则贵的道理。

“管是自然要管,不过不能操之过急,分批慢慢禁止流通,官府要做这些有的是隐秘的门路,不至于满城风雨,主要得看写这些的都是什么人,什么目的,要是随便写写打发时间,小惩大诫便罢了,要是有人别有居心,那就不只是书的事了。”

晴儿摆好了一桌子菜,琳琅满目,她从厨房走出来,看起来还是纤尘不染,招呼大家上座。

因永琪不喜奢侈,晚膳也是和大家一起用,吩咐御厨每晚添上两个新奇菜即可,今日是一道镶银芽,一道清汤虎丹,昨日那个半江红很受大家欢迎,是以也上桌了。

众人刚才热烈讨论,晴儿听了个大概,见大家都有点郁郁寡欢,便笑道:“你们看这道镶银芽,看是看不出有多特别,但你们知道做起来有多复杂吗?我问了御膳房,他们五个人一下午就做这一道菜,取较粗的绿豆芽,两边切掉,再用打的稀烂的鸡茸用调料炜了味,把穿了白线的绣花针在鸡茸里过,再用绣花针穿这个豆芽,这样反反复复,借助线把鸡茸镶进豆芽里面,然后再用花椒油淋这穿好的豆芽,直至豆芽呈现透明颜色,再均匀撒上细盐才算齐活。”

众人咂舍,以前光顾吃了,从没细探究过。

晴儿有条不紊的一碗一碗盛汤:“这道清汤虎丹就不说了,想也知道做起来有多耗时耗力,每天为皇上吩咐的两道菜,御厨脑袋都快想破了,更要显出手艺,可不比做一桌子菜简单,还有那半江红,满大清有几个人能吃到?”最后一碗盛好,她开解道:“或许那些书就是我们能吃上这些的代价。”

众人正喝着鲜美无价的汤,俱是一愣,各有所思。

皇上直接吩咐的事,查到的速度极快,原来自乾隆带他们南巡以来,民间便有话本流传了,不过廖廖,说的也都是还珠格格行侠仗义,扶贫济弱的事,他们劫囚大逃亡后,数量开始增多,倒也无伤大雅,大都围着真假格格,皇室丑闻打转,而永琪即位短短一年多,这类话本便源源不断,且质量上乘,语涉怪力乱神,用词犀利,关于永琪的尤甚,这本《朱门秘事》最为盛行,一开始只是些街摊书贩子偷卖,后来见官府查的不严,有利可图,甚至正规书社都大胆售卖起来。

这本书的作者保定人士,原本是个潦倒书生,后来靠《朱门秘事》发家致富,买院置地,娶妻生子,过上了和美的生活。据他交代,他交友广泛,很多事都是听江湖上的朋友说的,便动起了笔,写成后被人重金买走,他也不知会火。买走这人背后有何种关系,尚在探查。

永琪着一些人将所涉话本分批全部购回,并高价回收已贩卖的书,集中销毁,作者、售卖者均被安了其他由头处罚,上层很快闻风,感知圣意,家中夫人小姐有此类书的,急忙焚毁,生怕惹祸上身,上层带动下层,下层虽不明内情,也琢磨出几分意思,久之官府虽无明面禁令,却无人再敢造次。

紫薇手中那几本也尽数焚毁了,小燕子不看这些,但迷上了其他话本,她觉得这比枯燥的诗书好看多了,又能多认字,又有意思,成日央求着紫薇给她找,紫薇乐见其学,多找寓意正派的话本给她看。

小燕子一般初喜欢上什么东西,热情就会空前高涨,成日窝在紫薇那里看话本,吃了饭还得永琪拉着走。

这日又是照常,小燕子正津津有味,秦嬷嬷禀道画颜连日忙碌,生病了。

小燕子指头点着下巴,犯了难:“我要不要去看看她?看了我说什么呀…”

紫薇道:“按理是该看看,皇上压了欣荣的权,一直是如妃操持宫里的大小事,听说太后寿宴那天,她额娘也来了,她忙得都没顾上打招呼。”

“她比欣荣强多了,对我很客气,可是…我就是觉得别扭。”小燕子拉着紫薇哀求:“好紫薇,你陪我去吧。”

“我还得给尔康缝坎肩呢。”

“内务府的衣服都穿不完,你还给他缝干什么?”

紫薇温婉笑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小燕子忽然愣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紫薇戳戳她的小脸,不陪她去,其实是有心磨练她:“我不可能每次有事都在你身边,你迟早要独自面对的,那个如妃一看就是个聪明人,恐怕不甘心这样无宠无爱的过一辈子吧,你不想知道她到底对皇上什么想法?我去了她可不会说。”

小燕子噘嘴:“我不想知道。”

紫薇笑瞅她。

“好吧,我想知道…”小燕子败阵下来:“我这就去。”

小燕子让秦嬷嬷选了些礼品,便去了水木明瑟,一进去就感觉宫人鸦雀无声,井然有序,完全没有长春仙馆的松散,想这画颜治下有方,不是个等闲人物。

小燕子最怕人大肆迎接她,于是没让人提前通报,画颜散着头发,面色苍白的出了屋行礼,连连告罪说自己妆容不整,怠慢了她。

小燕子扶她起来,很不适应这种无论对错,只论规矩的惶恐:“明明是我来的仓促,怎么能怪你呢。”

画颜知她性情随意,一笑也不再说,挥退了三两禀事的嬷嬷,专心和她说话。

小燕子平日多见她光鲜亮丽,仪态万千,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素面朝天,弱柳扶风的像个病西施,不过她也真是美,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容,眼角微波流转,不比欣荣的雍容华贵,也不比凝芝的清冷出尘,她在极尽淡雅中愈渐浓郁,掩帕轻咳,不知不觉中,一颦一蹙就被她挑了心弦,令人禁不住怜惜。

小燕子心道怪不得人家说病美人,她都稍微有点动心,真怕永琪看见这样的画颜。

画颜招人来吩咐:“皇后娘娘在这,后面再来禀事的先推了,让她们晚点过来。”

小燕子关切道:“你怎么病了还管这些事,好好养身体要紧。”

“没办法,有些事我不说,下面人不敢做主,今天来的算少的,已经很轻巧了,娘娘不用担心。”

画颜说的云淡风轻,小燕子却有些心疼,紫薇一个学士府都忙得团团转,遑论整个后宫了:“你这样太辛苦了,我是干不了这个,不过我会跟皇上说,找人帮你分担的,上次你为我熬药烫伤了手,我还没跟你说声谢谢呢。”

“娘娘说哪里的话,皇上和太后都送了不少东西,娘娘又亲自来看我,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画颜皱眉咳了两声,缓了缓神才道:“其实忙点也好,时间会过得快一些。”

她的屋子没有一丝人气儿,这处在人生最好年华的姑娘眼中,也没有激情和冲动,平静无波,好像生活就是用来消磨的,小燕子鼓起勇气,终于忍不住敞开了说:“画颜,当初你嫁进永和宫是个意外,你违抗不了老佛爷和父母的命令,陷入了这个漩涡里,可是你不是没有办法出去,我和皇上都想拉你出去,让你去寻找自己的感情,你看外面鸟语花香,你需要去爱人,也需要有人爱。”

“娘娘,不是每个人都像您那么幸运的。”

幸运的遇到那个人,拥有着取之不尽的宠爱和荣耀,如果未看到这世上最绚烂的风景,也许她会接受平凡,可是既然看到了,又如何甘心放弃呢。

“娘娘,我很羡慕您…”她双眸散发出光彩:“宫里是特别寂寞,可是有我留恋的东西。”

“你…喜欢皇上?”

小燕子熟悉这种眼神,她在凝芝那里看到过,画颜一直自持,以尊敬和崇拜掩盖,却终于藏不住,躲不过女人的敏感。

画颜浮起的红晕缓冲了病色,她极力克制:“娘娘,您放心,我没什么非分之想,不会重蹈皇贵妃的覆辙。”

小燕子知道自己劝不动了,默默无话,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画颜递给她一个盒子:“娘娘,这是缓解头痛的药,皇上远行熬药不方便,我让太医制成了药丸,饭后吃一颗就行,麻烦您替我交给皇上。”

小燕子愕然:“皇上要远行?”

“您不知道?”

“我…我知道。”小燕子不想丢面子,接过盒子:“我会给他的。”

小燕子气冲冲出了水木明瑟,她居然从画颜口中才知道永琪要出远门,这么大的事永琪怎么都不告诉她呢?

她又有了干呕的感觉,她发现只要稍微心情差点,就会害喜,于是先回长春仙馆喝了益母汤,歇了会儿,又去了正大光明殿。

因她平时很少去,吓了安德桂一跳,急忙把手里的东西往后藏。

小燕子见他有鬼,疑惑:“拿的什么,还不敢让我看见。”

安德桂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你看见我才吓了一跳,这东西肯定和我有关,小桂子,可不要逼我动手呦。”

“哎呦,娘娘,什么都瞒不过您,”安德桂知道小燕子最爱护奴才,跟她还能讨饶两句,索性坦白交代,奉上欣荣送的药枕:“这是皇贵妃回宫前让奴才交给皇上的…”

小燕子纠正:“说“我”。”

“我我我…让我交给皇上的,您也知道皇上对皇贵妃的态度,我要是给了皇上,皇上一定要骂我多事,要是不给,皇贵妃迟早知道,我照样吃不了兜着走,娘娘,我可怎么办啊?”

小燕子轻拍了拍他:“我说小桂子,你好歹是在皇上身边混的,这点儿事还能难倒你?”

安德桂挠挠头:“娘娘,在皇上身边混最难了,想伺候好皇上,我这岁数要学的还多着呢。”

小燕子起了恻隐之心:“你给我吧,我帮你交给皇上。”

“多谢娘娘,娘娘千岁!”安德桂困扰多日的难题终于解了,高兴的不知怎么样才好。

“好了好了,客气什么,”小燕子跟他说了会儿话,心情好多了,因为她发现无论是安德桂还是画颜,甚至太后,任何一个人对永琪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而享受着千捧万捧的永琪能够一直迁就她,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和他对话,是踏碎了多少习惯和尊严,问道:“皇上在干什么呢?”

“皇上批折子呢。”

“哦,我进去看看。”

小燕子来了也不用通报,安德桂由她去,她站在外门口,没有进里殿,呆呆看着永琪。

永琪坐姿板正如芝兰玉树,认真的样子特别迷人,他写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闭眼蹙眉,揉了揉额角,原来他真的会犯头痛…小燕子惊觉自己是多么粗心大意啊,欣荣会送药枕,画颜会送药丸,而永琪最爱的她只知道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竟都不知他会犯头痛,恍惚想起永琪昨日是想和她说什么来着,可她困的眼皮打架,永琪便也没再说…

小燕子没打扰他,也没有再去紫薇那里,人人都会心疼自己的丈夫,可她自小没见过夫妻生活,第一次学总要有些时间,她会很快的,总不能让永琪去羡慕别人妻子的体贴。

思及此,她细问了安德桂关于永琪的起居事宜,便回去给永琪收拾行装。

回去一看,永琪放的就两件衣服,其余都是她的衣服,因为帝后妃嫔的衣服都是由浣衣局根据品阶、季节、场合的不同专门准备的,每日呈上来几件供他们挑选,永琪每件衣服基本就穿一次,只有特别喜欢的才会留存。

小燕子遂召来浣衣局的人要了十来套衣服,一看料子都是真丝的,叠好放进箱子之后,怕皱,又塞了个熨斗,再用另一个箱子装吃的玩的。

她没让人帮忙,等收拾好,天已经黑了,永琪派人说今日事多,就在正大光明殿用晚膳了。

永琪回来已经亥时了,小燕子正在对着曲谱练小提琴,起身迎他,她今日的睡衣是烟霞纱的料子,勾着荷叶花边,在灯下流光溢彩,宛若雨后彩虹,走起来似水波荡漾,这种衣服很挑人,穿不好就会显得俗气,也就小燕子这般明艳夺目的脸才压得住,相得益彰。

永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嘴角勾笑,瞬间横扫了他一天的疲累。

“看什么?”小燕子为他倒了一杯水,放进两颗青梅慢慢搅着。

“我在看哪来的仙女儿。”永琪一把搂她入怀。

小燕子盈盈浅笑,娇媚动人,喂他喝水,永琪一口气喝了,知道她自己吃的晚饭,随口问道:“今天怎么没去紫薇她们那里吃饭?”

“省的你再麻烦去接我,今天忙坏了吧?”

永琪松开她,伸了个懒腰:“白天找我,怎么不进去呢?”

小燕子按他坐到椅子上,双手覆上他的太阳穴,为他缓缓揉着:“我又没什么事,看你在忙,怕你分心。”

永琪闭眼畅然享受,笑道:“这倒是,你一进去我的心就飘了。”

小燕子捏他的脸:“越来越没正经。”

“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我得去密云大营五六天,明天一早就出发,幸好箫剑紫薇他们都在园子里,有他们陪着你,我也放心。”

“五六天很快的,行李我都给你收拾好了。”

小燕子拉他到箱子处,仔细交代着里面有什么,永琪耐心听着,其实他的行装都有专人打点,哪用小燕子准备,而且就去这么几天,不用那么多东西,不过他没有说,小燕子的心意他视若珍宝,当然要带上这两个箱子。

末了,剩了药丸和药枕。

小燕子不自然的指了指药丸盒子:“这是如妃给你的,治头痛的,我已经给小桂子说了,让他提醒你吃。”

“嗯,”永琪淡淡扫过去,看到药枕,眼睛一亮:“这是你给我的吗?”

小燕子尴尬愣住,永琪以为是她做的,才会这么开心,一时间她的愧疚超过了醋意。

永琪凑近闻了闻,顿时心安神泰:“里面放了什么,这么好闻?”

小燕子没说话,默默走到床边坐下。

永琪摸不着头脑,正要再问,安德桂禀道:“皇上,您要的材料兵部刚补上来了。”

永琪吩咐:“拿到书房。”又对小燕子道:“我先去看看,很快回来。”

永琪草草翻了翻材料,有些心不在焉,他隐隐察觉小燕子有点不对劲儿,他想国事为重,先看完材料再说,可心神好像不受他控制似的,脑子里只有她,只好起身进里屋,小燕子已经躺下睡了。

永琪略微失落,怎么着也是分开五六天,今晚小燕子都不跟他亲热一下吗,居然这么快就睡了…他还没走,已经满腹的不舍了,她呢?她在想什么?

他赌气想转身回书房,又想小燕子在表达感情方面比较含蓄,应该理解…他想着想着,已经本能的走到床边,小燕子背对着他,他轻轻覆上她的肩,她居然在微颤!

“没睡着么,小燕子?”

这一问,小燕子的抽泣已经压不住了,晃开他的手,蒙上被子哭。

永琪掀开被子,倚过身去,慌忙用袖子给她擦泪,揪心揪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碰见什么事了?还是谁给你委屈受了?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小燕子摇摇头,脸颊蹭着他的手掌。

“不会是…舍不得我吧?”刚才小燕子一直很平静,并没有显露出特别的依依惜别之情,是以永琪没想到小燕子会因这短短几天就失控如斯。

小燕子起身紧紧抱住了他。

永琪抹着她哭花的小脸,心中又是欣慰又是绞痛:“要不然你再准备个箱子,把自己装里面让我带走?”

小燕子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噙着的泪珠儿像花瓣上的露水,手指那么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她出神想着,好像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看的永琪满腔的怜爱上涌,凑上去吻她眼角的那滴泪水:“要不是你怀着孩子,受不了长途跋涉,我说什么也要带上你。”

小燕子贪婪的汲取着他的体温,他的怀抱真挚而热烈,烘干了她的泪水,开始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她本来怕他担心,不想哭的,多平常不过的事,可一躺到床上,身边没有他,就忍不住了…等她看清了永琪心疼到泛着晶莹的双眸,就更是后悔,她一直在牵动着永琪的心,她哭的时候永琪会难过,她不要他难过,舒了一口气,露出笑靥:“不过五六天嘛,一晃就过了。”

分别对他们的刺痛不同常人,永琪可以想象,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小燕子像这样痛哭过,然后坚强的安慰自己说,不过两年嘛,一晃就过了,可只有他们知道,一天一分一秒都很难熬。

他喃喃着,眷恋的抚摸她的轮廓,指温余热:“是的,一晃就过了。”

将思念和孤寂都晃掉,只剩相逢喜悦的面孔。

小燕子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永琪,那个药枕不是我给你的,是欣荣给你的…”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说了一句,永琪失笑:“你对不起什么?”

小燕子自责不已:“我对你关心太少了,我不会当一个好妻子,我都没有想到要送你些什么,你会不会睡不好,会不会头痛,会不会烦心…我就只知道吃喝玩乐。”

“傻瓜,因为我在你面前不会睡不好,不会头痛,也不会烦心,你怎么想得到呢?再说怎么才算是好妻子呢?普通人家需要考虑生计,一日三餐,柴米油盐,缝补浆洗,可宫里什么都有人做,不用你劳碌,好像让你少了点人妻的感觉…可是妻子又不是只为做这些事的,你又不是只为我而活的,其实你每天吃好喝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快快乐乐的,我看着就很开心了。”

永琪越这样说,小燕子越自己做的不够:“那我要是能多为你着想,你不会更开心吗?”

永琪笑的愈发温柔:“你不是给我准备了两箱子的行李吗?好家伙,弹弓都放上了,还在这反思到都哭鼻子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小燕子,我才要反思我是不是个好丈夫,成天忙的脚不沾地,陪你的时间那么少…”

小燕子捂上他的嘴,小声道:“反正我觉得是…而且是最好的…”

永琪贴近她的红唇:“大点声,我听不见。”

小燕子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眼里有闪闪的亮光,咬着他的耳朵,羞着警告:“我说你不许用欣荣的药枕,等我给你做,药丸就算了,吃进肚子里就看不见了。”

永琪笑意更深,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心的喜悦:“行,我绝对不会用,我等你做好。”

第二日小燕子醒来,永琪已经走了,放箱子的地方空了,她懊恼的拍了拍头,埋怨自己,昨晚睡之前还发誓一定要及时起床送他,结果又起晚了,瞅了一眼西洋钟,发现时辰并未到,心想永琪肯定是怕她早起,提前走了,她竟没听到一点动静,他的动作该有多么轻柔。

她既甜蜜又怅然,走到箱子处,看见药丸和药枕被放在了临近的壁台上,永琪并没有带走。

明目张胆的偏爱。

小燕子梦呓般的笑出了声,踏实了,心情大好,回身又见桌上茶壶压了一张纸,永琪飘逸的字体写着——

金箭在身,万事如意。

“真是的,也不多写两句。”小燕子摸着笔墨未干的八个大字,突然跑去书房,对着上锁的柜子犹豫。

走来走去,还是取出钥匙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三个篮子,都是永琪送她的信,她数过,一共是一千五百封,可她只看过将近一千封,剩余的有他在身边,她便不必靠着这些回忆了。

她虽不看,可走到哪儿都带着。

现在她准备重新拾起习惯,一天看一封,看到第五天第六天,永琪就回来了。

随手拿出一封,解开叠成的结,永琪写着——紫薇出嫁后,六六大顺去了令妃娘娘那里,漱芳斋就空了下来,皇阿玛并没有再赐给新人住,今天我们不知不觉走到那里,皇阿玛站了好一会儿,突然问我,小燕子真的来过吗?我愣住了,我的生活仿佛和你没出现时一样,还是走上了司空见惯的轨迹,我开始想,你会不会只是我的一场美梦?我的耳边几乎听不见关于你的声音,若不是你在我心里划下了如此抹不灭的痕迹,我拿什么证明你存在过?我脑中反反复复出现那首诗: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你说多情的是我们,无情的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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