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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醉忆天涯万里人

新还珠同人之永忆燕琪飞

  “永琪,你就打算一直住在书房里吗?”欣荣小心翼翼,站在门边。

  “你怀孕了,我不想打扰你休息。”永琪对着窗外,并不看她。

  他找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冷酷无情,却愈发迷人。

  “自从我怀孕以来,你几乎没有进过卧室,就算你不爱我,那么,对这个孩子你也没有一点点期待吗?”

  永琪晃神——孩子?他是第一次当阿玛,没有期待吗?但小燕子……若是有,更多是他可以奔向小燕子的筹码。

  他有了歉疚,不能再想:“你安心养胎就是,我还要看些奏折,你早点回去睡吧。”

  还是这样不留余地,没有一丝感情。

  欣荣孕期情绪不稳,喊了出来:“看奏折?我看你是又要给她写什么信!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小燕子,你会是这个态度吗?恐怕你早就迫不及待的回房了,永琪,告诉我,你怎样才能忘了她?”

小燕子刀刻斧凿一般的刻在心上,忘?

永琪幽幽的看着她,无声的回答。

欣荣叹了口气,试着慢慢走进:“那你为什么要回来呢?难道不是代表和她已经结束了?你知道吗,你对我有一点点好,我都可以开心好几天,说来真可笑,她明明不在这里,可我就是打败不了她。”

“你要的不就是我带给你的荣耀和地位吗?你打败她做什么?你没忘了你当初说的话吧?”

欣荣当然记得,永琪拉她去御花园,告诉她——我不爱你,我们的婚姻不会幸福。

可她…现在才懂得了他的话。

“但你爱她到无视我的地步,是我没料到的呀,别人的丈夫在外面有了露水姻缘,回到家对妻子还是嘘寒问暖,相敬如宾,你对我…却是一丝感情都没有。”

  “小燕子不是我的露水姻缘,她是我……”

说了也是白说,他为了小燕子可以浪迹天涯,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什么意义,欣荣还是不了解,她以为他回来,只是想通了,放不下荣华富贵,她从头到尾都不懂他这个人,又如何让他爱上她?

“是你的生命?”这话永琪说过,欣荣困惑极了:“可是你的生命为什么不跟你回来?你这么爱她,她未必这么爱你啊,那个班画师不是对她很好吗?说不定他们已经在云南成亲了,小燕子也像我一样有了身孕,你就祝福她,忘掉她不好吗?”

  永琪被她说的心里乱糟糟的,眼中透露着危险:“别再跟我谈论小燕子,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如果我能控制我的心,我也不想爱她,受这种煎熬的滋味,但是我控制不了,我爱她,发疯一样的爱她。”

永琪痛苦的样子让欣荣心都碎了,她眼泪落了一地,为自己悲哀。

  门“咚咚咚”紧急地响了起来,小桂子禀告:“五阿哥,乾清宫来报,说是万岁爷突然发热昏倒,让您赶紧去瞧瞧呢。”

  永琪一听,心里着急了起来,不敢耽搁,拔腿就走。

  外面寒风刺骨,紫禁城的冬天格外的冷。

  小桂子追了出去,嗓音尖细:“五阿哥,披风——”

令妃刚产下的十六阿哥入冬就夭折了,乾隆深为痛心,得了一场重病,病好之后身体就大不如前,心里越发畏惧寿数,便开始服食丹药,但不见起色,反倒气虚更甚。加之各地灾荒不断,力不从心,原也没有这样来势汹汹,只因傍晚来了份紧急奏折,乾隆看罢怒火中烧,一时支撑不住。

  永琪匆匆赶到,其他阿哥也随后,乾隆已经清醒过来,惇妃在一旁服侍。

  永琪见他倚靠在床头,面色蜡黄,心酸极了,率先过去关心:“皇阿玛,您感觉怎么样?太医怎么说,有没有大碍?”

乾隆摆摆手:“没大事,天气冷,你们都要保重身体,回去吧,”他向永琪招手:“永琪,你留下。”

亲疏一目了然,其他阿哥表情各异,面上自都恭敬的退了出去,惇妃也跟着走了。

乾隆这才疲惫的叹气,让小路子拿给永琪一份折子:“你先看看。”

  永琪接过细细浏览,理藩院来报,漠南蒙古科尔沁部入冬发生了严重的霜冻灾害,科尔沁亲王请求朝廷物资救援,一级一级剥削,到了科尔沁物资所剩无几,百姓苦不堪言,饿死冻伤无数。

  永琪皱眉思索——太祖曾定国策,与科尔沁部世修秦晋,此部出了四任皇后,五位额驸,诸多边疆战事都需其配合,重要之极,官员居然还敢阳奉阴违,中饱私囊,也难怪皇阿玛会如此气愤,略一思忖,心里有了主意。

  “好在尔泰在齐克尔那里很吃得开,有他周旋,齐克尔肯定会帮忙安抚科尔沁部,暂时不会出大乱子,皇阿玛要是信得过儿臣,儿臣愿意为皇阿玛分忧,亲自走一趟科尔沁,一定会及时发放物资救援,惩治贪污官员。”永琪语气铿锵,信誓旦旦,浑身都当得起天之骄子。

  乾隆看着出色的儿子,终于欣慰地笑了:“现在的科尔沁亲王是珠尔额驸的哥哥,让他跟着你去,有什么话也好说,只是那里正天寒地冻,这可是个苦差事,你不怕得罪人?”

永琪无所畏惧的摇摇头:“有皇阿玛撑腰,儿臣什么都不怕。”

这句话里是永琪独有的对乾隆的亲昵,乾隆听了又笑,喜爱之情跃然脸上,心道也不知皇阿玛还能为你撑多久,他忽而审视永琪:“你什么都不怕,意味着你什么都不想,永琪,你真的什么都不想吗?”

永琪垂眸:“皇阿玛指什么?”

“你不要装糊涂,朕几次三番明示暗示,对你的期望从来没有掩饰过,你每天卯时上朝帮朕处理公务,尽心尽力,朕看在眼里,朕有这么多儿子,也只有你才能替朕分忧,今天朕要一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永琪诚恳的说:“皇阿玛,我不敢说我从来没想过,可是那种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存在了,因为我的人生有了新的目标,更值得我奋斗的目标,我现在帮您只是想尽儿子的孝心,让您不用那么辛苦。”

“什么目标?”

永琪苦笑:“您知道的。”

乾隆目光怜悯,悠悠问:“你还没有放弃吗?”

永琪心口猝然一痛,只是这痛也让他甘之如饴:“皇阿玛,我不是什么都不怕。”

乾隆感慨地说:“这个世上大概有两种人,一种人为了外界的权力、金钱、名誉活着,一种人为了本心的尊严、自由和爱活着,作为皇上,朕希望你是第一种人,可是作为阿玛,朕支持你成为第二种人。”

永琪深刻体会到“知子莫若父”带来的感动,除了紫薇他们,他几乎不主动对人提起小燕子,因为欲诉无人能懂小燕子代表什么,可是皇阿玛!皇阿玛居然懂的这么透彻!他激动的伏在乾隆的床头跪下,发颤的说:“皇阿玛…对不起。”

乾隆慈爱摸着他的头:“说不定是皇阿玛对不起你呢,永琪,世事无常,往往不是想什么就能成什么的,朕想留住小燕子,老佛爷想留住晴儿,最后反而要放开她们,你也没有想到能再回宫吧…朕的理智和情感常常在打架,在这个位子上,总是理智赢了情感,小燕子来了以后,没规没矩,肆意妄为,和这个皇宫格格不入,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笑越闹,朕就越开心,大概是因为她,让朕的情感胜利了!你十六弟走了之后,朕想了很多,那么多儿女都离朕而去,如果他们能活过来,朕何不让他们快乐的度过一生呢?一辈子那么短暂,对你,对小燕子和紫薇,朕不舍得再用理智了,朕会为了你们努力…可朕再努力,也许敌不过天意,要看你的造化,懂吗?”

永琪听着这篇掏心掏肺的话,心绪万千,深感前路茫茫,他困惑的看着乾隆眼尾爬出的皱纹:“自儿臣记事以来,您永远是那么神采奕奕,无所不能,儿臣真的相信您会万寿无疆,皇阿玛,您也会老吗?”

“你发现皇阿玛老了,说明你的时代到来了,”乾隆无奈的笑笑:“朕深知吃再多的药,也换不回青春了,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寿有疆,但一个父亲对子女的感情是无疆的,你也马上要做父亲了,你总会明白的。”

永琪默默闭上眼睛,祈祷着光明。

云南,大理。

篝火晚会后,司徒一直从中帮衬着萧李两家牧场的合作,两家的沟通越来越顺,渐入佳境,小燕子和司徒的交集不可避免的多了起来,昭闻也经常跟着凑热闹,小燕子想到什么说什么,有时候说的不对,司徒让着,昭闻可忍不住,非要和她饶上几句嘴,两人一吵起来就没个完。

“小燕子,司徒公子他们呢,走了?”

说话的是小燕子在牧场的好朋友妍雅,她是大理最常见的白族少女,浅蓝领褂白衬衫,绣花头巾包裹着缠在头顶的辫子,左侧垂下雪白的缨穗,清秀可人,自有一股诗书气,因她是牧场唯一读过书的女孩,才和小燕子关系最近。小燕子发现,自己这种“文盲”反而最喜欢这样的女孩,而这样的女孩也莫名其妙的很愿意和她亲近。

小燕子边挤着牛奶,边气呼呼的说:“走了!再不走就打起来了!”

妍雅坐下帮她一起挤,笑道:“又和柳公子吵架了?”

“我没跟他吵,是他要跟我吵!非说我挤牛奶的手法不对,我哥教我的,怎么不对了!我看他就是没事找事!”小燕子狠拽的母牛一哆嗦。

妍雅偷笑:“你没发现,他都不和别人吵,就喜欢和你吵,说不定是想你注意他呢!”

小燕子瞪圆了眼睛:“我注意他干什么!要不是看在司徒的面子上,我理都不想理他!”

妍雅顿时有点羞涩的问道:“小燕子,你觉得司徒公子怎么样?”

小燕子不吝赞扬:“这个人做生意真是太厉害了!眼光准,会说会算的,死人都能让他说活了,你没看李员外被他整的服服帖帖的!他不发财谁发财!以前我还觉得他这么年轻就成了首富是吹牛呢…”

妍雅拦住她的滔滔不绝:“哎呀,谁问你他做生意怎么样,我是说…是说…”

小燕子明白过来:“哦——难道咱们妍雅姑娘春心动矣了?”

“小燕子,你别胡说,”妍雅急忙捂住她的嘴:“我才没有呢!”

“没有你脸红什么啊,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小燕子躲着她的手笑:“你不说实话,我可没办法帮你啊!”

“好了好了,我承认了,小燕子,这些悄悄话我只跟你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我是有点…”到了嘴边,妍雅还是说不出口。

“你有点怎么样?怎么样?”小燕子激她。

“我有点喜欢司徒公子!”妍雅一闭眼,一跺脚,心事全盘托出。

小燕子一付“我早就知道”的样子:“我就说嘛,怎么我们说话的时候,你总是过来端茶送水的,还在一边傻笑,原来你的意思不是为了喝酒啊。”

妍雅想了想:“醉翁之意不在酒吗?”她扑哧一笑,小燕子明明识文断字的,可就是不好好说成语,常常逗得那几位公子哈哈大笑,她羡慕她的有趣,羡慕她好多好多东西,轻叹:“小燕子,我是不是痴心妄想了?我去了那么多次,司徒公子都没有正眼看过我,可他总是很认真的看你,你和柳公子吵架,他也总护着你,斑鸠就更不用说了…大家都好喜欢你啊。”

小燕子不是没有感觉,但这感觉若有若无,她实在不确定,她这方面天生糊涂,对男女情愫了解几分都来源于永琪和斑鸠,但这两人是对她说的做的不能再明白了,她才敢确定,尽管这样,一个为了家国责任,留给她迷茫的等候,一个为了兄弟情义,不敢越雷池半步…大家都好喜欢她,是不顾一切的喜欢吗?她想要这种喜欢,想要爱,可现在,起码现在,她不敢轻易谈爱。

她呆看牛奶一滴一滴入桶,如同时间的流逝,那么慢,那么长:“妍雅,喜欢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但一直喜欢一个人,就很难很难了,我正在做一件很难很难的事。”

妍雅愣住了:“你在说谁,已经有那个人了吗?”

小燕子抬头遥望北方呢喃:“有啊,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知道他在拼命努力的向我走来,在等到他之前,我是不会允许自己喜欢上别人的。”落日余晖照射她的眼睛,晶莹如闪烁的细钻,竟然点缀着微微落寞,她定在那里,仿佛最美的时光。

妍雅被她的样子蛊惑,还是第一次见小燕子如此正经——是什么样的男子?连司徒公子都打动不了小燕子的心,小燕子也会这么卑微的喜欢一个人吗?

她还在沉思,小燕子已经恢复了玩笑的态度,用手在她面前晃晃:“好了!我会帮你的,我们妍雅这么漂亮,司徒一定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牛奶挤好了,我们走吧!”

妍雅反应过来:“等等我!”

大理城内每月会举行一次集会,眼看新年将至,集市更是热闹万分。

正值牧场放年假,小燕子一早约了斑鸠妍雅逛集市,街道人声鼎沸,香飘巷口的小吃,精致繁多的手工艺品,两位姑娘简直挑花了眼,东看看,西瞧瞧,一刻也停不下来,斑鸠跟前跟后,都快应接不暇了。

一转眼到了下午,小燕子和妍雅想买些女儿家的用品,斑鸠不方便跟着,便拿着买好的东西先回去,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她们逛完赶紧回家,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两人又买了些东西,正准备要回去,身后一个人却拍了拍小燕子,小燕子一回头,就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怪兽面具,吓的一跳。

昭闻得逞的摘下面具,笑的眉飞色舞:“你不是胆子很大吗!看给你吓的!”

小燕子别提多丢人了,狠狠踩了他一脚:“幼稚!怎么哪都有你!你故意跟着我呢吧!”

昭闻吃痛的提着脚:“笑话!这集市是你开的啊,我不能逛?”

“那逛你的吧!”小燕子扭脸就拉上妍雅走。

昭闻紧随其后,小燕子一步三回头,他就三次假装看小摊,然后再跟上去,他旁边还跟着文质彬彬的墨声,跟他的纨绔一比,显得格外稳重,和妍雅对视,双双无语的看着两人。

转眼路过一家卖成衣和布料的店铺,大眼瞧去,悬挂着尽是五彩缤纷的衣服,专是年轻姑娘喜欢的样式,又新奇又美丽,小燕子和妍雅瞬间被吸引进店。

只见店内一位打扮的很艳丽的姑娘,身段妖娆,正很懂行的挑着布料,纤纤玉手这一指那一指的,掌柜的和伙计们兴奋的为她托着已经挑选好的,都快拿不下了。

姑娘故作“呀”的一声,对着喝茶等她的男子娇笑:“公子,我是不是挑多了?”

男子紫貂袖一挥,满不在乎的说:“这才哪到哪,挑!今天让你挑个够!”

掌柜的眼睛都快笑没了。

姑娘也瞥见小燕子和妍雅进来了,稍一打量,顿时燃起了斗志,面若桃花,弱弱的摸着颈:“那我还想要一条项链,想了好久呢…”

话还没落完,男子就爽快应道:“买!”桌上纷乱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不耐烦。

姑娘得意的笑了笑。

小燕子和妍雅互看一眼,都觉得这两人一看就是露水姻缘,否则哪个妻子舍得这么烧钱。

昭闻和墨声随即跟上来,在外面也听见了一句,昭闻笑着走去搭那男子的肩膀,尖着嗓子,学着刚才女人娇羞的声音:“公子,人家也想要条项链…”

男子不动声色的擎住他的手,扭成大麻花:“还要吗!啊?”

昭闻大叫:“疼疼,松开松开松开!”

小燕子顿觉解气,笑出了声,男子一转头看见她,明显惊喜之色,立刻松开昭闻站了起来,此人宝带轻裘,皎皎飘逸,对着她嘴角含笑,正是司徒。

“小燕子,这么巧,”他忽然有些不悦的眼横过昭闻:“你们是约好了一起出门?”

昭闻脚和胳膊被这两人蹂躏,存心搅和:“当然约好了,看你忙得很,就没打扰你,”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有些人不如认输吧。”

司徒没理他,而是急忙凑近小燕子一步,悄声解释道:“生意生意,逢场作戏。”

妍雅看在眼里,不由苦笑,他何须解释?

小燕子不满喊道:“谁跟他约好了,是路上碰见,非要死乞白赖的跟着我们!”

昭闻听了倒没反驳,捧着茶杯笑。

姑娘扭着杨柳腰,殷勤的为昭闻续茶:“好久没见柳公子了,我们那新来了个姑娘,那一手琵琶弹的,有次给个大老爷们都弹哭了,您有空赏脸去听听。”

墨声冷不丁的接道:“那大老爷们是江州司马吧。”

他这话跳转的太快,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姑娘更是一脸懵,这时却是妍雅莞尔一笑,墨声注意到,也露出了微笑。

司徒随后笑着摇摇头。

只有昭闻和小燕子翻白眼干笑,墨声经常冒出这种有文化的需要深度理解的笑话,两人都觉得无聊。

小燕子看见一套水墨画的江南织坊纹饰和一套天湖蓝绒冬装,对妍雅道:“妍雅,这两件衣服都很适合你啊,要不要试试?”

妍雅见这么多人在场,比较羞涩:“算了,改天再试吧。”

墨声倒一改往日的沉闷,开口道:“过年在家里就不好出来了,年前好不容易出来逛一回,还不买几身新衣服过年穿!我看这套带水墨画的适合你穿,可以一试。”

小燕子附和:“我也觉得,快去试试合不合身。”

老板娘是个活络的人,推着妍雅换衣去了。

司徒见小燕子一如往日飒爽的短打衣服,她好像并不专注于打扮,英气十足却不露妩媚,和那天静静望向远方的惊鸿丽影,仿佛不是一人,他好奇小燕子不为人知的一面,于是对她道:“你也挑一件试试去。”

小燕子不想抢了妍雅的风头,嘻嘻笑着:“我不缺衣服,而且我哥不准我乱花钱,我要留着钱买好兵器练武。”

司徒淡淡一笑。

昭闻翘着二郎腿,伸着头插话:“我知道哪有好兵器,保证让你买的物美价廉。”

小燕子急忙走到他面前问:“在哪里?”

“说两句好听的就告诉你。”

“我就知道你没一句能听的话!”小燕子又要踩他脚,昭闻站起来躲着。

司徒眼见两人打闹,心里别扭,挡在两人中间,面向小燕子:“别听他的,他哪知道好兵器在哪,我带你去。”

昭闻斜眼笑问:“你又要带人买衣服首饰,又要带人买兵器,顾得过来吗?”

司徒回头对他冷起了脸,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昭闻不敢惹他了,悻悻坐下。

妍雅换毕走出来,局促地用手抓着衣角,潺潺的细流,渺茫的山水,映在淡青的丝绸段子上,这套水墨画的衬得她眉眼缠绵,楚楚动人。

众人顿时被吸引,皆露出赞赏的神态。

小燕子拉着妍雅转圈,上下看着:“哎呀呀,不得了啊,看惯了你穿白族的衣服,还是第一次见你穿旗袍,真漂亮!”而后眉峰一转,望向司徒:“谁要是娶了我们妍雅,那多有福气啊。”

司徒看她大有帮自己牵红线的意思,像是有酸橘汁一滴一滴落在心口,轻微渐至汹涌,他诧异的看着小燕子,不知怎么就这样被她蛊惑了,连一句话都让他受不了。

墨声认真夸道:“是漂亮,像雨后青巷里走出来的妙龄女子。”

妍雅本来偷瞄司徒,为他的忽视而失意,听到如此别致的赞扬,注意力不由得转移到墨声身上,细看他专注的神态,突然觉得,比司徒和昭闻的放荡不羁更让人温暖,不由滋生出微妙的感觉。

“马公子谬赞了,”妍雅笑容温柔:“就这件吧。”

司徒大方的说:“一并记我账上。”

妍雅尴尬的看着眼神瞟过来的姑娘,禁不住有些自卑:“不用不用…”

小燕子替她说道:“无功不受禄,怎么能让你付钱呢?你买了我们就不要了。”

妍雅通红着脸猛点头。

司徒笑道:“怎么,一件衣服还跟我客气啊,我说出口的话从不收回,你们不要我也得买,我给谁穿啊?妍雅姑娘,你就当帮忙了。”

妍雅还是连连推辞。

墨声笑着解围:“行了,让来让去的,显得多生分,不如司徒送你件衣服,你晚上请我们吃饭怎么样?”

司徒没等她们回答,抢先道:“就这么定了。”

小燕子知道衣服贵,远不是一顿饭能补上的,利索的掏出银子往柜台一放:“衣服要买,饭也要请,晚上醉仙居等你们!”说罢拉着妍雅一溜烟跑出去了。

司徒的眼睛发亮,不由自主的追望门外。

姑娘饶有兴趣的笑道:“有意思…”转眸洞察世事的看向司徒:“公子,眼光不错,怪不得看不上我们这些俗人呢。”

司徒抿嘴微笑:“买项链我陪不了了,让昭闻陪着你,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跟他客气,”他又回头指着匹红的光亮耀眼的羽毛缎:“掌柜的,这块面料给我留住做件女冬衣,尺寸我之后给你送过来,要最好的手工,最漂亮的款式!”

掌柜的会心一笑:“包管让您满意。”

司徒遂出门,墨声也急忙跟出去,留下昭闻两眼发懵。

司徒快步跟上她们,墨声体贴的帮妍雅提衣服,略一弯腰接东西,妍雅触电一般的松了手。

司徒和小燕子并肩走:“我带你去买兵器。”

小燕子诧异:“啊?你就这样把那位姑娘晾在一边了?”

司徒朗朗道:“她都拉着我招摇过市一下午了,也过够瘾了,这会儿瞄上昭闻了,昭闻陪她逛,她更有面子,我当然要成人之美了。”

“哦,”小燕子无意探究:“兵器铺在哪?”

司徒眉眼含笑:“跟我走。”

醉仙居包间里,小燕子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弯月匕首,司徒给她耐心讲着如何使用,他轻松的耍了两下,举止潇洒,小燕子和妍雅都看花了眼。

不一会儿昭闻赶来了,看样子那位姑娘把他累的够呛,一进门就把他们四个挨个数落了一遍,痛斥他们忘恩负义,四人并不觉得愧疚,哈哈大笑。

小燕子向他炫耀:“你看我的匕首,好不好看?削铁如泥呢!你再敢惹我,我就削你!”

昭闻离她远远的,瞄了一眼:“呦,还是玄铁的呢,鞘子是榉木,包浆圆润,不便宜吧?”

小燕子得意:“你还挺懂行,也不算太贵。”

昭闻不怀好意看了看司徒,但笑不语,八成又是这家伙偷偷垫钱了。

“我啊,最喜欢的就是这紫色的鞘子。”小燕子目不转睛的摸着,语中透出一种怀念的味道。

妍雅贴心的说:“是不是因为你常念叨的紫薇?”

小燕子点点头,眼神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墨声问:“紫薇是美丽的花儿,你们说的是一个人吗?能够起这样的名字,说明人如其花。”

“对,比花还要美丽,是最最最好的人…”小燕子难掩骄傲和喜爱,但她点到为止,没有大谈特谈,爱惜的将匕首收好,仿佛收起的也是一段回忆。

司徒好奇的望着她。

酒菜入席,开坛,女儿红醇香四溢,闻之欲醉。

小燕子举杯:“来来来,大家干杯,自从我来到大理,最幸运的就是交到了你们这些朋友,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小燕子敬你们!”

大家纷纷举杯,酒流入肺腑,一巡一巡的过,烫的心窝里都暖了起来。

司徒渴望借酒拉近和小燕子的距离:“小燕子,你身上有很多故事,你愿不愿意讲给我们听?”

进京寻父,一箭钟情,真假格格,亡命天涯…往事历历在目,却不知从何说起,涉及到皇家不好多说,况且牵动了想念的人,会控制不住他从心里跑出来,徒增伤情,小燕子回避着:“我以前都是在北京卖艺讨生活的,后来通过一些朋友帮助,我哥才找到我,这中间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都过去了,我不会活在过去的,现在的我是全新的我!”

她又猛喝了一杯,昏昏沉沉,明明是沉溺在过去出不来的人,何必假装新生。

昭闻率直道:“你和箫剑怎么都是这样,一谈起过去就遮遮掩掩的,这么多年朋友了,还信不过我们吗?我看晴儿气质非凡,不像普通人家,你身边还有个洋人,这就更奇了,难不成你们是皇亲国戚啊?”

小燕子明明是最憋不住话的人,可她就是说不出口这些事,大概是因为太过珍贵而不敢触碰:“我们什么都不是!是朋友你就不要问了!只管喝酒!”

昭闻摇摇头,和她碰杯:“小燕子,你这么个敞亮的人要是藏了心事,那是不好问出来了,你别把自己憋坏就行,喝酒吧!”

小燕子来者不拒,或许像昭闻说的,她快憋坏了,需要大醉一场。

妍雅不厌其烦的劝着:“小燕子,你忘了斑鸠嘱咐你早点回家,你喝成这样,还怎么回家?别让家里人着急啊!”

司徒静静看着小燕子道:“让她喝吧,我看她想要放纵一下,我差人跟箫剑说一声,会好好把她送回家的。”

妍雅只得作罢。

小燕子满场嚷嚷着:“划拳划拳,谁输了谁就要连喝三杯!”

司徒和昭闻积极响应,三人就热闹的喊起来。

妍雅做不到那么豪放,墨声酒量不行,早喝趴了,妍雅便去照顾他。

没多久,昭闻也败下阵来,剩下小燕子跟司徒苦战,小燕子最终敌不过司徒,连连说不玩了,摇摇晃晃,拿着酒壶步履不稳地向栏杆处走去。

司徒见她走不稳,紧跟出去。

小燕子拿着酒壶,还在往嘴里灌着,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司徒解下衣服披她身上,她突然冒出一句:“你说北京现在冷不冷?也下雪了吗?”

司徒皱眉,一语不发,夜间月色朦胧,美人凭栏,却不是为他盛开。

小燕子将酒壶对向月亮,嘴里碎碎念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她垂眸感伤,声音低沉:“当初的挤奶三人组、卖伞三人组,现在只有两个人了,我们在这里很好…你过得好么?”

司徒越来越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心被她的脆弱绞紧,夺过她的酒壶:“不能再喝了。”

小燕子不乐意,非要抢回来,司徒将酒壶举到高处,她使劲也够不到,够着够着居然哭了,美目含雾,泪如碎钻:“你就是爱管我喝酒,我喝点又怎么了!反正闯祸有你收拾!你给我给我,我偏要喝!”

司徒已经确定了,在小燕子的生命中,已经有了那个不可替代的人,双腿僵住了一般,酒壶也摔在了地上,望着她在月色下美丽的脸庞,嬉笑嗔怒,双颊染上了一团绯红,醉眼迷蒙,像是望着他,却好像又越过他去,红唇娇艳欲滴,摇摇欲坠。

他自是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不准她喝酒,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又舍得丢她在这儿?

小燕子一个身形不稳,司徒赶紧抱住了她,双手环住她的纤腰,酒香发香混着她少女清幽的体香幽幽传入鼻中,他觉得自己心动地快要发疯了,对着她的红唇,惩罚地、不受控地就要吻上去,心跳剧烈地加速,快要超出承受的范围,马上就要触碰到。

小燕子吐气如兰,微微地,却很清晰:“永琪…”

司徒只觉得脑子里的一根弦崩裂,嫉妒地快要失去了理智,她喊的是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她如此无法自拔,连喝醉了都忘不掉!他不允许自己要这样偷来的感情,抱她的手瞬间松开,转身离去。

小燕子却从背后抱住了他,声声如泣,胡言乱语:“别走——别走,永琪,你又要去哪里?你不要我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想的数了几万头羊,还是睡不着,我求你了,别再离开我…”

妍雅轻抚着墨声的背,眼神却呆呆地望着相拥的两人,她向往的男人一动也不动,眼里满是不舍和隐忍,那是谁和谁的纠葛,已经注定,由不得她做主,她低头叹了气,退出了不属于自己的缘分。

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卷入了这场风花雪月中。

司徒并没有因为斑鸠的到来而尴尬,反而直接的问:“班杰明,你是为什么?你们大不列颠人都喜欢扮演圣父吗?”

班杰明分开他和小燕子,扶小燕子坐下,才道:“小燕子在等一个人回来,这期间,她会很难过,很脆弱,我希望你不要趁虚而入,破坏他们的感情。”

“我还没资格做那个破坏者,看样子你是有资格的,在这方面如果退让,可太傻了。”

班杰明酸楚的说:“你说错了,我也没资格。”

“就是因为你不敢争取,才没资格,你以为你默默的陪伴是一种伟大,但对小燕子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默默的压力,我猜她不敢对你有任何宣泄,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因为你的伟大让她自惭形秽,”司徒怜悯看他:“班杰明,神是用来敬仰的,不是用来爱的。”

班杰明一震,不可置否,无奈又释怀的笑了笑,回望漆黑的夜,只有月光能听到他的心声。

而永琪今夜,是没有月光的,他将心声落在纸上——

小燕子,我正在科尔沁下着雪的草原上,连给我最结实的帐篷也被风雪吹的摇摇晃晃,很遗憾尔泰因为这场大雪不能赶来相聚,珠尔额驸给我备好了滚烫的马奶酒,我喝着还不错,但还是很冷,比北京要冷的多,更不用说和你那里比,应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吧,人们都紧紧的缩在貂衣里,好像伸出手就会冻成冰,可我突然想给你写信了,我想告诉你,我终于把粮食发到了百姓手里,虽然不是那么容易,可我做到了!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你挨饿的时候,最祈盼一口热粥,所以我亲自为饥寒交迫的百姓们熬了一大锅粥,看到他们喝进嘴里,我感到很幸福,总算能让他们熬过这个年。回到帐篷里,我又感到无比的空寂,我想你,想到睡也睡不着,如果你能立刻出现在我眼前,那该有多好,因为你,我才知道,原来时间不会让人遗忘,反而让人刻骨铭心…可是小燕子,我又往北走了那么多,好像离你越来越远了,我还能见到你吗…

他写到这儿,手实在被冻的打颤,于是放下笔,出了营帐,偏要自己更冷,呼啸的风刺的他睁不开眼,前方白茫茫的雪卷入无边的深处,他忽然想探究那有多深,也分不清哪是南边,他只想独自一个人固执的不停的走在冰天雪地里,漫天的寒风也不能逼退他,那是他离她近一点的代价。

“五阿哥——五阿哥——”

追随的侍卫不会放任他,此起彼伏的喊他,劝他回去。

永琪依旧那么平静:“我只是想走走。”

领侍卫担心看他异样的举动,皇上派了超出常规的人保护他的安全,深知他的重要性,嘴唇打哆嗦:“雪太大了,您不能再走了,您是千金之躯,要是有一点损伤,臣等没办法交差啊。”

永琪听罢点了头,不忍他们一同漂泊,在众侍卫拥簇下返回营帐,帐外还有六个看守护卫仍在兢兢业业的站岗,有一个都打晃了,篝火映着他们冻红的脸庞,将息将灭,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寒夜里显然微不足道。

他们都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永琪恻隐之心顿起:“我这就休息,不再出门了,你们都别在这站着了,各自回营帐吧,”他强调:“这是命令。”

  老佛爷驾临永和宫看望欣荣。

  “欣荣,你这肚子也快四个月了,”老佛爷轻抚她的小腹,“现在也开始鼓起来了,真希望是个小阿哥,这样永琪就有后了。”

  欣荣甜甜应着:“老佛爷,我也希望是个男孩,好让您早点抱上曾孙子。”

  老佛爷此行是有目的的,但她不想直接点明,缓缓切入话题:“欣荣,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哀家是打心眼里喜欢你,所以才把你许配给哀家最中意的孙子,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些体己话,前些日子皇帝亲口对哀家说,等你生下这孩子,就封永琪为荣亲王,到时候你们就能分府出去,这可是阿哥里头一个封王的,封号又是‘荣’,你可知道这个字是多么尊贵?”

  欣荣一惊,“荣”字自然是高贵无比,但老佛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她升起不好的预感。

  老佛爷语重心长:“你也知道,爱新觉罗家出情种,到了永琪这,更是开了大清国首例,堂堂一个皇子,居然闹出亡命天涯的戏码,”叹了口气又道,“虽然哀家确实被他们几个感动,也接受了紫薇,但永琪不一样,他是皇室的根,所以他这次能回来,哀家很高兴,相信他也明白自己的责任了。”

  说到这,欣荣已经听懂话里话外了,愉妃前些天也透露过些意思,她不想兜圈子:“老佛爷,欣荣懂您的意思,我一直都知道永琪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不管他要做什么,我都会无怨无悔地支持他,您有什么打算,就直接告诉我吧,我都会接受的。”

  老佛爷也不再拐弯:“你很聪明,哀家就直说了,你怀着孕,也不方便伺候永琪,永琪血气方刚的,身边没个人伺候怎么行?侧福晋哀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眼下也不急,侍妾倒是可以选两个,这事哀家已经给愉妃商量过了,人明天就能到慈宁宫,是太常寺卿王远廷家的小姐,哀家知会你一声,你要放宽心。”

  欣荣心里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连侍妾都是正三品官员家的小姐,看来永琪前途不可限量,难过的是,永和宫要进新人了,她的丈夫不再只属于她一个,心下了然:“欣荣会安排好的,老佛爷放心,只是我担心永琪,他到现在都对小燕子念念不忘,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接受老佛爷纳妾。”

  老佛爷不以为然:“永琪没把小燕子带回宫来,说明他已经放弃小燕子了,他能接受你,自然也能接受其他人,再说这也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必须做的问题,你先不要告诉他,把偏殿收拾出来,等人抬进去,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欣荣明白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只能接受,送走老佛爷,她回到屋里,永琪还没回来,又是空荡荡的,以后,更是寂寥。

  老佛爷对自己还是很照顾的,一般侍妾都是直接进门,老佛爷还来知会一声,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年来苦读的列女传,遵从的三从四德,不就是为了这一刻能够坦然的接受吗?怎么心里还是这样难受?她知道不出意外,永琪会做皇帝,将来会有更多的女人,痛苦是源源不断的,她必须要拿出宽容的姿态。

  但私心里她还是希望永琪拒绝,毕竟,不得不承认,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和其他女人共同分享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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