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镇。
“都说这姑苏天子笑天下闻名,不尝尝岂不太过可惜?”魏无羡拉着孟簌急奔,一身白衣都让他穿出了肆意之感,眉目间尽是张扬。
孟簌被他拖着来到一家酒楼,见那俊秀少年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拍得桌上的茶杯都抖了三抖,中气十足地喊话:“小二,给我来两坛上好的天子笑!”
“好嘞,客官请稍等啊。”
孟簌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我酒量不好,你喝就是了。”
“诶,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嘛,你不喝当然不好了。”魏无羡大大咧咧地揽着她的肩膀,突然想起什么:“小师叔,你不会也是个一杯倒吧?”
孟簌见他神色,好似她说一个“是”字他马上就会笑出来,更加无奈了:“不是。”
“那不就行了吗?”魏无羡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肯定把你全须全尾的带回云深不知处。”
见她没反驳,讨好地凑过去:“来嘛来嘛,就喝一杯,真的很好喝的。”
他没脸没皮的功夫比之薛洋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不答应还不知道缠到什么时候,孟簌不情不愿的坐下来,凉凉的讽刺他:“小心一会儿回去被蓝湛逮个正着,又要抄三百遍家规。”
魏无羡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有你吗?”
孟簌越发觉得同他出来是个错误的选择。
“酒来喽,两位客官慢用啊。”
“多谢。”孟簌十分礼貌。
“来来来,小师叔,尝尝看,保管你喝了还想喝。”魏无羡倒了一杯酒,殷勤的放在她面前。
孟簌先抿了一些,然后慢慢将酒送入喉中,初时甘冽醇厚,等她一杯酒下肚,便觉得口中热辣难忍,轻咳了两声。
果然是太久没喝酒了。孟簌接过魏无羡递过来的一杯茶水,看对方亮晶晶的眸子,点了点头:“尚可。”
“什么叫尚可啊。”魏无羡不满:“肯定是你喝酒的方式不对,要学我——”他一仰头就着坛子灌了一口:“一口喝,才能尝出好味道。”
孟簌叹气,又倒了一杯酒,这次一口闷下,感觉像酒在身体里倒流了一样,喝完之后才能察觉出酒香,孟簌开口时顿了顿:“……很好。”
魏无羡兴高采烈:“你看!我说的对吧,这天子笑就要这样喝才行,什么尚可嘛,应该是上佳才对!”
非要人家对他喜欢的东西做个好评价才行,真是……太幼稚了。
这下魏无羡不逼她了,自顾自的喝酒,孟簌在一旁撑着头看窗外,许是酒气上来了,晕晕热热的,口干舌燥,她转头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下。
“诶,小师叔,你还要喝啊?”
“喝什么?”孟簌问着,仍觉得不解渴,又倒了一杯。
“你看你,非得口是心非,明明喜欢,那就喝呗。”
喜欢水吗,其实还好,又是一杯下肚。
这水怎么不解渴啊,孟簌皱眉:“魏婴,我们回去了吧。”
魏无羡点头,拿起酒壶站起来:“听你的,走吧,回去喽。”
路上魏无羡忍不住吐槽:“小师叔,我说你可比你那蓝二哥哥酒量好多了,你说你方才喝了、至少五六杯酒吧,也就是脸有一点红,哪像蓝湛……”他说着突然发现人不见了:“小师叔?小师叔!”
他在身后不远处看见了孟簌,她站在原地,微微垂头,一动不动。
“小师叔?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魏无羡一边走近一边问道。
听见有人叫她,孟簌抬头,满面通红。
“嘶——”
魏无羡吓了一跳:“怎么脸这么红,喝酒还能喝的发烧吗。”他碰碰她的额头:“好烫啊,小师叔,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馆?”
孟簌反应很迟钝,她盯着魏无羡看了一会,闻言慢慢摸上自己的脸,双目涣散。
“小师叔,你真的没事吗,你能说句话吗?”魏无羡担心她被烧傻了。
下一秒,他就看见孟簌的满面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只剩腮边余下的一点绯红。
——这可真是,太过于神奇。
魏无羡下一秒就想到也许是因为他那句话,孟簌动用灵力驱散了一部分酒气,等到面上红晕消退了才收回。
这也太可爱了,一般醉酒的人都不会这么干,根本就想不起来,况且干还只干一半。魏无羡眼睛一转,小师叔如若就这么清醒过来,那可真是太无趣了,他还没见过她醉酒的样子呢。
孟簌此时脚疲腿软,浑身无力,往前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魏无羡怕人摔了,半扶半抱的将她带到一个人流不那么密集的地方,靠着河岸坐下来。
“小师叔?”魏无羡轻轻戳了戳她的脸,心里还有些隐秘的欢喜。
孟簌一把握住他的手,眼睛虚虚眯着,面无表情的看他。
魏无羡以为她生气了,凑过去哄道:“这么容易就生气了呀,我错了,我去给你折枝花来好不好?”
孟簌定定的看了他几秒,突然伸手去扯他头上的发带。
“诶!诶!不行不行,这儿这么多人呢。”魏无羡头皮一松,连忙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去护着,连连求饶:“小师叔!你别扯了,要松了!”他妥协:“你要扯我们回去扯好不好,回去关上门,你想怎么扯就怎么扯!”
这话好像哪里不对。魏无羡不管了,拼命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发型,想他云梦一枝花,迷倒了多少少男少女,披头散发的成什么样子!
孟簌喝了酒,倔起来一点理智都没有,被人拒绝了怎么办呢,当然是用强硬手段镇压。她整个人都欺身而上,一只腿跪在他的腿上,探着手使力,一定要把那根红色的发带抓下来才行。
她松开了钳制他的一只手,趴在他身上摇摇晃晃,下面就是一条河,魏无羡心惊胆战,刚扶住人的腰,上一秒沉醉在温香软玉中,下一秒头发一松,孟簌拿着一根红色的发带,奖励一般拍拍他的头。
惊怒交加哭笑不得心中绝望最后无奈认命的魏无羡叹了口气,把人从身上带下来放到一边坐好,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撑着手:“小师叔,你拿这个做什么啊?”
桃花玉面的仙子拿着那根发带仔细丈量了一下,开口说了一个字:“手。”
“喏。”魏无羡左手扶着右手递给她,视线一刻不离。
孟簌拿着那只手,仔仔细细用发带包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打了一个还算漂亮的结,唇边有了笑意,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这是什么啊?”魏无羡没看出个什么名堂。
“礼物。”孟簌说。
“给我的吗?”用自己的发带给自己送礼物?也不是不能接受,魏无羡刚想欣然应下,便听那人又轻轻浅浅来了一句:“你是礼物。”
“啊?我是礼物啊?”魏无羡瘪嘴,敢情刚才是在给礼物做包装呢,不过片刻,他又贼头贼脑高高兴兴的凑过去:“既然是礼物,那要送给谁呢?”
他清清嗓子:“作为一个礼物,我有权选择我自己的主人,现在我宣布——我就把我,送给你了,你要不要?”
“不要。”孟簌一口回绝。
“切。”魏无羡委委屈屈的坐回去:“那你要送给谁啊?”
孟簌认认真真的考虑起来,考虑了很久都没说话,魏无羡看着她,懒洋洋的提醒:“想好没有啊,礼物要去找主人啦。”
孟簌一脸严肃的站起来,手上使力把人往河里推。
“干、干什么?”魏无羡稳住身形:“小师叔,我可是你亲师侄。”
孟簌抿唇:“不送礼物了,要把你丢掉。”
“不成不成,不送了也可以自己留着嘛,留着下次送。”魏无羡苦口婆心的劝道。
“……好吧。”孟簌提条件:“一枝花,换你。”
这是惦记着刚才他说的话呢,魏无羡嘿嘿一笑,握住她的手腕带着人走:“成交,四月正是桃花开的时候,我给你折一枝桃花好不好?”
“好。”孟簌不假思索。
“小师叔你看,好不好看?”魏无羡四处打听,才找到这么一座桃花庄园,两人踩着满地落英走进去,桃花烂漫,灼灼芳华,确是人间好颜色,孟簌点头:“好看。”
“有酒吗?”她突然问。
“你还要喝啊,不成不成,不能喝了。”魏无羡到现在还是一头青丝随风飘扬,拒绝道。
“我不喝。”孟簌摇摇头。
魏无羡怀疑的看她,手上还是乖乖把那壶被孟簌喝剩了一半的天子笑递了出去。
孟簌拿过酒壶,走到一棵桃花树下,慢慢将酒倒了下去,树下的花瓣沾了酒,深深浅浅的,娇艳欲滴。
桃花香混着酒香,孟簌微微仰头,似陶醉一般闭上眼,耳边只有浅浅的风声。
此情此景,花瓣与白衣蹁跹起舞,真真是人面桃花,情致两饶,美不胜收了。
魏无羡屏住呼吸看了半晌,然后心疼的走上前:“小师叔,我还没喝呢你就倒了,人家都是用花酿酒,你这是……”
“我用酒酿花。”孟簌打断他,两颊红晕浅浅,理所当然。
“……”魏无羡终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信誓旦旦的拍拍胸膛:“好好好,那你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你摘一枝最美的桃花来!”
哪里的桃花树才有最美的桃花呢?魏无羡觉得那肯定是桃花树下的白衣姑娘了,但他也不能学她一样把她当成礼物送给她自己。
——要送也是送给他嘛。
这样想着,黑发披散英姿飒爽的少年钻入桃花林中,轻巧的像只猫,他四处寻找,要找一枝最美的桃花,来配他的姑娘。
他找了许久,怎么都不满意,最后勉为其难看上了一枝被其他花枝藏在里面,尚未被风吹雨打以至于花朵盛放,花苞完好的桃花枝,小心翼翼用灵力包裹着折下来,闪身返回,迫不及待的要将它送出去。
突然,他放轻了脚步。
慢慢走近那个靠着桃花树沉沉睡去的姑娘。
孟簌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靠近,混杂着酒香和桃花香。她慢慢睁眼,看见有一颗红彤彤的果子在树上,这棵树很奇怪,它的枝叶很长,还是黑色的。
她好渴。
孟簌站起来,一口咬到了那颗果子上,舔了舔。
魏无羡瞪大眼睛。
此时微风拂来,花瓣乘风而起,又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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