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有处静僻的院落,是何浣暂居的地方,只听院中传出悠扬的笑声。
“能独赏你倾城之舞,实乃三生有幸。”
花树下,她一舞作罢笑得明媚动人,在他身边坐下,研墨相陪。
“能于此地独伴你旁侧,也是我三生有幸。”
眼见已将近黄昏,她起身,望着染满红霞的天穹,眼里涌出无端的寥落,许久,她开口道。
“阿涣,我该走了。”
何浣放下手中的书卷,语中很是不舍。
“不能……,再多留一会儿吗?”
“人生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己,原谅我,无法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何浣沉默,望着她的背影站起身,走过去从后紧紧将她环住。
恍然之间,两行无声的泪滑过她勾着笑的唇角。
那日,几日的大雨停歇,风拂垂柳,科举会试因一场逼宫祸乱推迟数月,人们口中,听到最多的话题,便是关于祸国皇妃,和将军府被抄之事。
彼岸能够隐隐的感觉到,这皇城的烟雨,不再如多年前的平静清丽,她最担心的,是将要应试的何浣,如今朝势动荡,他此去,可否安平。
何浣将去贡院参加会试,临行与她相约于水中长亭。
何浣对会试信心十足,握着她的双手,二人相视,满眼深情。
“我明白你的身不由己,彼岸,此去若得金榜题名,我何浣,定以千金为聘,娶你为妻。”
“阿涣,你这番深情,让我,情何以堪……”
与彼岸自长亭,一别半月有余,皇榜揭召,何浣果真命题榜首。
文武大殿上,何浣拜谢圣恩,受封高官厚位,他本想着,五年来皇帝开明贤治,一定会答应赐婚,却不料,殿上的皇帝,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般样子。
皇帝确实赐婚与他,却不是彼岸,而是素不相识的国公之女。
何浣惊然,直言自己心有所依,却被以公然抗旨之罪,关入天狱。
“既得高位,又许佳人,有何不可。”
“臣下早已心有佳卿,还望陛下成全。”
皇帝冷然一笑。
“朕偏,不许。”
“陛下……”
“好好想想,何时依了,这一切恩赏就还是你的。”
皇帝仰天大笑,扬袖而去。
“天下不许朕,何求朕许天下。”
何浣终是未依圣意,身陷囹圄,他不愿意辜负彼岸,因为是她夜街的回首浅笑,让他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渴求是什么。
不是高位官途,而是佳人一笑。
彼岸正在居处的亭阁抚琴排曲,期盼着他的归来,得知何浣为自己抗旨入狱,她手中琴弦突然断裂,泛着娓娓余音。
断弦伤了彼岸的手,血染长琴,她只觉胸口针刺一样的痛着。
阿涣,你不该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断送余生的。
既是皇帝的之意,她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有能见到何浣。
终于,在两月之后,她用尽自己的所有金银,买通狱官,才得见满目憔楚的何浣。
隔着一到坚实的狱门,执手相看泪眼,竟久久说不出话来。
“阿涣,放下我吧,不值得。”
他摇着头。
“此生无你,复何求?”
“不,阿涣,不值得。”
彼岸说着,脱开了被他紧握的手,转身去,留给他一个背影。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就今日吧,于此,我们今后,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彼岸,不,别走……”
何浣泪流不止,想抓住她的红袖,却还是未及她离去的匆匆。
“彼岸~”
她从天狱里跑出来,黯然神伤,泪水洒满归途,从那以后,那些倾慕仙舞的人们,再也没有见过她。
军王起兵围城,皇帝退位隐匿深宫,十月,祁王被推承帝位,大赦天下,何浣才得以见天日。
那年的雪,下得很早很早,却带着像要把人间埋葬一样的气势。
他以为终于可以与她相守,却只见得,一处孤坟,一封书信。
她只留下了那方绣着妖娆红花的白卷。
纸上,她说。
你是我在人间,最好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