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一

　　“你从哪来?”

　　“……人间。”

　　“我见过的人都说那很美，是真的吗?”

　　千音捧着脸，用一双精灵的眼睛好奇的笑问道。

　　面前，这个书生模样的人沉闷地埋着头，只时不时抬起看她几眼。

　　“嗯。”

　　“那你能跟我说说，人间最美的风景是什么样的吗?”

　　千音满怀期待的等着回答，他却又埋起了头，她失望的垂下眉头，不禁叹气道。

　　“是不是书生都这么郁郁寡欢呀。”

　　他依旧没说话，许久才抬起头，语气几分坚定。

　　“你和她很像。”

　　“谁?!”

　　见他抬头说话，千音立即拾起原来的兴致。他一怔， 神情僵住，想被抽走了灵魂一样，眼睛里一瞬间布满惶恐与迷惘。

　　她是谁？

　　“我记不起了……怎么记不起来……”

　　他面色煞白，双手不断的捶打着头，可是越急，那些残影就越模糊。

　　“记不起便忘了吧，我也不是非要知道的。”

　　千音连忙安慰。

　　他却愈发的痛苦起来，凝着泪，似痛失了一切。

　　“我不能忘了她，我还没有找到她……”

　　念念有词，他跑了出去。

　　她想去追，却看见了掉在地上白绢，拾起，摊开，上面绣着一朵妖娆红花。

　　千音痴痴看着，精灵的眼睛，渐渐空洞。

　　皇城的灯火，尤外明亮，所谓天子脚下无荒处，也许正因此，才得以在本该寂静的夜晚，依然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何浣独自穿行在人群里，心不在焉的扫视着四周风物，这是他第二次来京应试，以求取功名前程，可他总觉得很失意，好似他日日渴求的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一般。

　　无意间，何浣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身旁，一位红衣女子翩然走过，他不由得追视几眼，一瞥间，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丝绢，他上前捡起，绢上绣着一朵妖娆红花，于是赶忙追上去。

　　“姑娘!”

　　她蓦然回首，白纱遮面，眉眼含笑。

　　“公子在叫我?”

　　他一愣，连忙问道。

　　“这……是姑娘的丝绢吗?”她接过，笑意渐深。

　　“确实奴家之物，谢过公子。”

　　何浣憨笑。

　　“姑娘客气了。”

　　“那……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何浣看了许久，才回过神。

　　他上了一条游河的小船，清风叠起层层涟漪，将映在水里的灯影揉的粉碎，像是在寻觅着什么，船只缓缓穿过一座横跨两岸的石拱高桥，他能清楚的听见，桥上行人的喧器。

　　他本漫无目的，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座立于水央的亭台。

　　船渐渐靠近，依稀看到在众人的拥喝下， 一个曼妙的身影。

　　摆船人说，那是皇城最闻名的舞女，花名彼岸。

　　她倩影灵动优美，一袭红衣，白纱遮面，扬起兰指轻轻起舞，伴着绕梁的仙乐，辉煌的灯火，在众人的钦慕中，舞尽人间风花雪月，他陶然如痴。

　　船触亭台，舞也停了，何浣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在街上还绢一样喊道。

　　“姑娘!”

　　她果然回头，眼神格外明亮，像一只翩然翻飞的红蝶朝他跑来。

　　“公子? !”

　　“我们果然又遇见了。”

　　语气里有着同样的惊喜。

　　他在船上，她在亭上，徐徐的风撩起她的衣袂与长发，相视间，她伸出手。

　　“我拉你上来吧。”

　　何浣看着面前温婉又豪爽的女子，痴愣着，与之携手，上了亭。

　　一曲舞罢，依旧规是要有活动的，她斟了一杯清酒，双手递与他，何浣虽不知是何意思，却笑着在所有人面前一饮而尽，那些方才围观赏舞的人拍起手来拥和。

　　她红袂掩笑着说。

　　“喝了我的尽欢酒，公子可是要留诗相赠的哦。”

　　原是如此，何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那姑娘可不要笑在下词句粗鄙啊。”

　　明灯一瞥遇凤，红衣月下无双，若道此情因相寄，可得佳卿意欢。

　　半阙西江月，是留与她的诗。

　　何浣看着她灵俏的眼睛，恍然不知是醉了酒，还是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