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绝境

白韵熙“啊？”

　　白韵熙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吴世勋“你是不是打算勒死我。”

　　吴世勋翻了个白眼，他要是不出声提醒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能把他给勒死。

　　闻言，白韵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抓着吴世勋的衣领。

　　？？？

　　她抓的不是书包肩带吗？

　　靠，她抓错了？

　　所以刚刚那惊吓刺激的时刻，她一直抓那么紧的是吴世勋的衣领？！

　　意识到不对后白韵熙立刻撒手，顺便仔仔细细地抚平被她捏起的皱褶，用嫌弃的语气说：

白韵熙“怎么没直接把你给勒死。”

　　吴世勋轻哼一声，目光紧盯着朝巷子里走的男人。

白韵熙“这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

白韵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熟悉的感觉里迅速从记忆中搜索出男人是谁，

白韵熙“我记得他是住校区的啊，怎么到这儿来了？”

吴世勋“不清楚，”

　　吴世勋看着男人从拐角处离开，摇头，

吴世勋“可能搬家搬到这里了吧。”

白韵熙“搬家搬到这儿……？”

　　她朝周围看了一圈。就没几面完整的墙。拆的拆倒的倒，再怎么样也不能从校区搬到这儿吧。

　　嫌弃的白了一眼吴世勋，明显的说话没过脑子。

吴世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吴世勋直接一句甩出来堵住了白韵熙要脱口而出的“你放屁”。

　　她顿时无话可说。

　　好吧，三句箴言，“与你无关”，“与我无关”，“管好你自己”，你值得拥有。

　　*

　　“吱呀”一声，略有些破烂的木门被推开，男孩进门，将沉重的书包丢在木桌上。

　　厨房忙活的女人听见响动，探头看了一眼，见自己的儿子回来便带上了笑：“回来啦，学习了一天累了吧，休息一下准备吃饭了。”

　　男孩恍若未闻，趴在桌子上紧闭着双眼。

　　女人端着两盘子菜出来，“怎么在这睡了？别着凉了，先吃饭，作业做了吗？”

　　菜放好了，女人想再推男孩，男孩却自己抬起了头。

　　看着男孩的模样，女人欲言又止。

　　用围裙擦完手，想伸手摸男孩的头却被躲开了。

　　女人轻叹一口气，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浩浩啊……别为难妈妈了，好吗？”

　　男孩一眼没看面前摆着的菜和碗，提着书包坐到了窗户边的板凳上，翻出练习册开始写作业。

　　女人取下围裙，走到他的身边蹲下：“妈妈知道你很难过，妈妈也很难过，可咱们家这样的情况……我能怎么办？”

　　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不断，女人还在自顾自说话，“妈妈一直都相信你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也相信你能分得清轻重。”

　　“……”练习册的纸张被一滴一滴泪水晕染开，才刚写下来的字就变得模糊不清。

　　“等你考上大学，这一切就都过去了。”看着男孩逐渐被泪水打湿的练习册，女人再次轻轻叹气，“浩浩，忍忍就过去了，答应妈妈，不要冲动，专注学习就好，好吗？”

　　“……”晕开的字迹缓缓变幻成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那些脸丑陋又刻薄，面孔上写满着恶意。指责他的，嘲讽他的，侮辱他的，谩骂他的，甚至还有笑着说要跟他搞基的。

　　不好。

　　下笔越来越重，一笔一划就像是拿着刀子在他的心上划刻。

　　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想不通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他忍。

　　他更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受害者，到头来却能被颠倒为做错事的那个。

　　——办公室——

　　“我要换座位。”男孩紧盯着站在他对面吊儿郎当的男生，咬牙切齿。

　　“原因。”班主任推了一下眼镜框，问他。

　　“他们欺负我。”男孩低垂眼眸，一眼也不看一旁嗤笑出声的男生。

　　“……”班主任转头看了一眼一脸不屑的男生，问他：“你们欺负他了？”

　　男生嗤之以鼻：“是他自己先不管好自己的手，乱拿别人东西，教训他一下怎么了？”

　　“我没有——”男孩要反驳，却立刻被班主任堵住了话。

　　“行了，”班主任皱着眉头，“袁浩你单独坐出来。第一组最后那个座位是空的，你补进去。下课之后再搬。”

　　安排完后，她挥手示意两人出去，吊儿郎当的男生率先走出门口，班主任在袁浩要离开的时候开口叫住了他。

　　“袁浩，你留下来。”

　　袁浩顿住脚步，拉着门的手放下。

　　班主任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说：“放下成绩优异这一点先不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袁浩问。

　　“一个班里这么多人，别的同学就没见被欺负的，单单只有你被人欺负，隔三差五出岔子，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

　　为什么？

　　当人与人之间的嫌隙被有色眼镜无限放大，当经济上的差距一再赤裸裸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依然能得到老师更多的偏爱，当有心人想要加罪于人以满足他们的嫉妒心，当造谣生事的人信誉足够强大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足够清高，当内向不爱开口成了他们口中的不够尊重，偏见就成了再难推翻的千斤重量。

　　懦弱与胆小成为了欺辱者变本加厉的条件，沉默让他们愈发猖狂，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反抗却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帮助而变得绵软无力，甚至为欺凌者更添了一把怒火。

　　此后，深渊绝境，悬崖峭壁。

　　出口再难找寻。

　　很多时候他也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人生中要遇到他们。

　　伪善又自私。假惺惺的和善面容下装着一颗颗善妒且充满恶意的心。

　　“你觉得是我的原因吗？”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本来抱着一线期待的袁浩霎时间如坠冰窖。

　　“难道你不该找找自己的原因吗？”班主任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不耐，“这已经是第多少次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有了第一次之后就该吸取教训改正不是吗？但你为什么还会变本加厉，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吾日三省吾身，你成绩这么好情商也该不见得低吧，有没有好好反省过你自己？”

　　“老师知道你家里经济困难，一直都在想办法给你弄到奖学金和补助金，但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这件事闹大了对你也没有好处，上次你跟刘子文他们斗殴的事情我是给你瞒过去了，要是再来几次你有没有学上都不一定。”

　　“你妈妈这么辛苦地工作赚钱养你送你读书，来这个学校也不容易，她吃了那么多苦，就算你不为自己也得为她想想，收敛一些，把那些小偷小摸的坏习惯改掉，我们都会尽量帮你。”

　　“……”

她终于说完，就在要挥手让袁浩离开的时候，袁浩睁着一双已经红了眼眶的眼看着她，说：“我什么时候承认是我做的了。”

“我什么时候承认，偷拿他们东西的人……是我了。”想要把话说得更用力一些，却一连哽咽了好几下，最后强忍着快要压抑不住的难受，深吸一口气，“我明明才是那个受害者，不是吗？”

　　“你……”班主任一时说不出话，想了想，柔和了语气，“老师当然是相信你的，但过去的都过去了。这些事大家各退一步不要再计较，当下需要解决的事就是，我给你安排了单独座位，你就安安心心好好学习，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总是会被人针对，改正一些和别人相处上的毛病。别的事不要多想。”

　　“反省……”心里默念了无数遍这个词，他甚至有些想笑。

　　需要反省的是他，需要改正的是他，无论解释多少遍都没有人相信偷东西的不是他。

　　辩解没有用，连拳头都成了保护自己最低端的武器。

　　没有再多话，他转身就拉开办公室的门，离开时轻轻朝着里面说：“王老师。”

　　“还有什么事吗？”王春扭头看他。

　　袁浩摇头，藏在衣袖里的另一只手攥紧了拳头。

　　“您真是个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