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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昏暗的小巷中,一声声急促的喘息从男孩喉间溢出。
此刻被他藏在袖口里紧紧握着的水果刀如同被火炙烤过一般灼热,烫得他整条手臂不住颤抖。
害怕。
恐惧被黑暗的环境无尽放大,身侧的垃圾桶是他唯一可以遮挡自己身形的救赎。
异味混杂着苍蝇带来的声响,仓皇又惊慌的人只能抱头像老鼠一般躲在角落里畏畏缩缩。
同样是人,他怎么可以活成这样。
每一天……每一天都活得卑微又懦弱。
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更理性一点,就算活得再不堪,也不能让一时冲动的感情吞没自己。
理性的可贵之处在于遇事从来能够用最成熟的方式处理,从而得到一个相对来说利益最大化的结果。
而可悲之处则是……在理性的思维下,当利益与情感发生非此即彼的冲突时,为了利益的最大化,人往往会选择放弃一部分情感,逼着自己隐忍,逼着自己清醒。
可谁又能确定,这到底是清醒了……还是令人变得更为麻木。
男孩痛苦地跌坐在地,喘息声逐渐变得颤抖,再慢慢成为细小的呜咽。
如地狱鬼魅一般的脚步响起,他惊慌地捂住自己的嘴唇,不让一丝一毫痛苦地呜咽泄出。
直到看见巷口那个令人恐惧的身影走过,已经开始打着可笑又可悲摆子的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噙满泪花的眼里闪烁着恨意的光芒,在这条黑暗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上,他多么渴望能有人救他于水火。
在曾经无数个疯狂逃离的时刻,在被曾经最信任的人用充满恶意的双手蹂躏的时候,在被人嘲笑被人误解被人欺辱被人唾骂的时候。
他反复无声地问过这个世界,到底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又到底还有什么是值得的。
薄唇颤抖着翕张,开开合合间龟裂的唇间血迹斑驳。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复。
看着在眼前胡乱飞着发出嗡嗡嘶哑难听虫鸣的苍蝇,男孩恨不能尽数将它们剿灭。
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紧抓着水果刀刀柄的手起了冷汗,心里明明怕得要死,却越握越紧,仿佛抓住了活下去的希望。
不能再任由别人侮辱,不能再像苍蝇一样四处躲避,不可以,不可以再活得无力又狼狈了。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男孩面庞冰凉,滚烫的泪珠也不能给他冰冻的内心带来一点温暖。
如果再有一次……
他发誓,一定会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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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试水的篮球赛打了很久,一直到天黑彻底了校篮那边才放人。
效果显然还不错,毕竟大家都打爽了才会一直留着吴世勋一起。值得骄傲的是,校篮队长在走的时候直接发话让吴世勋明年升高中后一定要进他们校篮队。
能有这样一个后卫,他们求之不得。
学校的篮球比赛在即,吴世勋这个近乎于完美的后卫被学校一锤定音,可美死他了。
不过某人好像比他这个最该兴奋的人还要兴奋。
自行车直行过几个街道,在一个没人的拐角处,吴世勋回头用余光撇了一眼白韵熙。
吴世勋“哼什么歌呢,这么开心?”
听见身后一直隐隐传来熟悉的细碎调调,吴世勋问。
女孩歪着头笑,
白韵熙“你猜。”
吴世勋“我就不猜。”
吴世勋跟着笑起来。
白韵熙“啧。”
无趣地清哼一声后,白韵熙自顾自继续哼歌。
吴世勋“我看到你在操场画画了,”
听了一会儿她哼的调子,吴世勋说:
吴世勋“一开始画得挺全神贯注的,怎么后来就不画了?”
没等白韵熙反驳,他继续说道:
吴世勋“是不是看我去了?”
白韵熙“呸!自恋狂,”
白韵熙搂紧自己的书包,
白韵熙“谁他妈没事嫌得慌看你啊,看书看云看习题看什么都比你好看好吗!”
吴世勋没回答,一边听着她怒气冲冲地说话一边笑得悠悠然。
骂了一会儿,白韵熙终于闭了嘴。安静了没一会儿,她问:
白韵熙“你……你看见没?”
吴世勋“看见什么?”
吴世勋回答。
白韵熙“你不是看到我画画了吗,你看到我画的什么没?”
吴世勋“嗯……没看清,你画的什么?”
吴世勋笑着问。
白韵熙松了一口气,说:
白韵熙“风景啊,操场挺好看的,日落黄昏的时候尤其好看,你不觉得吗?”
吴世勋“噢。”
吴世勋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吴世勋“是挺好看的。不过日落的话,要是坐在操场中央那棵大槐树上会更好看。你画多少了,给我看看?”
白韵熙“不给!”
白韵熙立刻凶巴巴,
白韵熙“知道你那张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傻子才会给你机会让你嘲讽。”
吴世勋“……”
吴世勋懵逼,不是,他刚刚好像没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吧?
正琢磨白韵熙发什么神经的时候,一道身影带着风对着他俩的自行车直奔而来。
吴世勋被吓得直接一脚蹬地,刚刚还平稳行驶着的自行车堪堪擦着男生的身体停住。只差几厘米就可以直接撞上。
差点摔下去的白韵熙此刻手已经紧紧抓着吴世勋的书包带子,刹那空白后脑海里第一个蹦出的词就是这人没长眼睛。
本想直接脱口而出的脏话却在看到正对面男生的眼神之后咽了回去。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个男生好像是哭了。
眼眶红得基本上看不到眼白,脸颊处还有很明显的几道泪痕。
白韵熙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而那个差一点就要和这辆自行车来一个完美碰撞的男生只短短看了一眼车上的两人就立刻跑开了。离开的背影像极了被困多时的鲸去往大海的样子。
男生彻底离开以后,吴世勋侧头看了一眼白韵熙。
吴世勋“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吴世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