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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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人又在夫夷一带滞留了将近四个月，两个人基本不怎么交流，蓝忘机说是一起夜猎，但怎么看怎么更像凑巧碰在一起夜猎，一般都是蓝忘机追着魏无羡跑，基本只有收拾邪祟的时候会有些交流，反正蓝忘机也不恼。

关于打探邪祟消息，两人各有一番套路。

没有那个嬉皮笑脸的魏无羡在身边的蓝忘机，自然不能爽快的去酒馆要两壶酒与店小二攀谈，只能按以前的老路子，询问此处驻地的仙门，或是路上遇到的散修。

魏无羡天生带着笑脸，长得出众，到哪都有一帮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围着，年轻的小女孩最喜欢留意奇闻异事，魏无羡稍稍问上两句，什么邪祟扰人啦，妖物作乱啦，就都出来了。

由于魏无羡本意不想让蓝忘机跟着，猝不及防的就一扇子瞬移走了，却不想收蓝忘机的凤佩，导致两人总是魏无羡为先，蓝忘机后而至，魏无羡着急走人，蓝忘机在后面将一切酬金礼物回绝。

魏无羡也无可奈何。

两人互通情报，就直接去除祟，魏无羡本人来无影去无踪，即遇即除，蓝忘机除祟不收酬金，不问大小，一来二去蓝忘机就添了个含光君的称号，“有匪君子，照世如珠，景行含光，逢乱必出”，蓝忘机上一世就是这个号，现在又有了，是意料之中，魏无羡听说之后只道一句恭喜。

辗转数月，这俩人跟捉迷藏似的，一个愿躲一个愿找，但是免不了一起出现，旁人见了总是调侃一句:“这承影君跟含光君真是志同道合，一样的光风霁月。”

魏无羡刚捉拿了一个卖小孩的人贩子，送至当地官府，要求依律惩戒，一脚出了官府门，蓝忘机就在门口候着他，魏无羡微不可察的轻轻摇摇头，下一秒被从天而降的薛洋扑了个满怀，把魏无羡弄得稍稍趔趄一下，伸手护住薛洋，蓝忘机在一边释放冷气。

“哥！”

魏无羡笑着应他:“干嘛来了？阿洋。”

薛洋笑嘻嘻的从魏无羡身上下来，拍了拍起了点褶皱的黑衣，小虎牙有点反光，薛洋歪着头看魏无羡。

“哥哥忘了最近有什么事了嘛？”

魏无羡无奈的摇摇头:“当然记得，就算我记性再不好也不至于。”

薛洋转头看了一眼蓝忘机，颇有几分嫌弃，伸手指了指他:“哥哥，不会这么长时间他都跟着你吧？上次我偷摸来看你，他就在这！”

魏无羡扫了一眼依然板着一张脸的蓝忘机:“是啊。”

薛洋一跺脚，拉着魏无羡就走:“哼，走吧哥。”

薛洋一直都不太喜欢蓝忘机，从在各地听到姑苏双壁的赞美之语，又到他去姑苏求学，被聂怀桑灌输了一大堆惹谁都不要惹蓝忘机，他薛洋还没被温叔叔捡回家之前，在夔州混的也是风生水起，他们怕蓝忘机，薛洋可不怕，再到这人板着一张脸喜欢他大哥，你说你喜欢就喜欢呗，你倒摆个好脸色啊？他大哥丰神俊朗温柔和煦，蓝忘机一天到晚一个表情连变都不带变的，哼，哪是一路人啊。

魏无羡任他拉，悄悄传音给蓝忘机:“几日后岐山温氏以仙督之名邀各世家家主嫡系参加清谈会，你回去吧。”顿了顿又强调:“魏无羡不去。”

蓝忘机回了一个“嗯”。

岐山温氏以仙督之名开清谈会，仙督是谁，不就是新上任的小温宗主温川嘛。不过一般清谈会家主到场即可 ，这一次添上了一个嫡系，不知道要作甚。

魏无羡和薛洋离了蓝忘机的视线，就凭空闪身到了云梦，莲花坞侧门鲜少有人，两人瞬移一般都是到这里进去。

一进莲花坞就直奔试剑堂，江枫眠虞紫鸢端坐于正位，下首依次是江厌离和江澄，魏无羡和薛洋站定对着进江虞两人一礼:“江叔叔…虞夫人...”

江枫眠和蔼的笑了笑，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两人抬头望向江枫眠，等待下文。

“阿婴，想必阿洋路上已经跟你说了，这次岐山温氏的清谈盛会一事，此次清谈会与往常不同，是岐山温氏仙督上任第一次清谈盛会，并且特地指出要本家宗主嫡系一同到会。”

虞紫鸢有点火大，昂起头来，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指环，冷哼一声道:“他岐山温氏也不知是要作甚，拥护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上位，一帮人还给恭维上了仙督之位，这位置本就应该易主才是。”

薛洋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魏无羡，低头呲牙咧嘴一番没有说话。

江枫眠无奈的扭头看着虞紫鸢，伸手拍了拍她的手道:“三娘子，别这样，也许这次去了便明白了。”

魏无羡恭恭敬敬的回道:“江叔叔虞夫人，还有师姐师弟，你们放心去吧，我会打理好莲花坞的。”

江枫眠有些意外 ，虞紫鸢把目光重新挪回魏无羡身上，江枫眠道:“阿婴你不去？”

魏无羡看起来有些茫然:“江叔叔在说什么？我并不在所指人员之中。”

江枫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旁的江厌离站起来，柔声对魏无羡和薛洋说:“阿羡，知禾，厨房温着莲藕排骨汤呢，阿羡在外夜猎这么久，还有知禾一路上也饿了吧，一会儿去喝一碗汤吧。”

江澄轻飘飘的补了一句:“阿姐特意给你们留的，我本来不想留的。”

魏无羡对江澄微微一笑，隐晦的戳破他:“多谢师姐还有师弟啦。”

薛洋哈哈笑了两声:“二师兄又口是心非。”

江枫眠又简单交代了几句，试剑堂的几人就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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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这边刚回到姑苏蓝氏，就被蓝启仁叫去了雅室，如今的蓝家嫡系只有蓝怀礼、蓝启仁、蓝曦臣、蓝忘机四人，四人围着一张桌子看岐山温氏发来的邀帖，指名点姓的要他们四人一同前往清谈盛会，想必其他家族也是如此告知了，蓝忘机虽然不知道魏无羡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出于潜意识的信任，让蓝忘机觉得无需担心。

蓝启仁紧锁着眉头，他觉得岐山温氏越发不像话，清谈会一般只邀请家族，哪有这样点人去的，就算作了百家仙督也不该……

蓝忘机听了蓝启仁的话，冷淡的吐出一句:“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蓝启仁诧异一刻，什么时候这小侄子学会噎人了？不过说的没错，是老夫断章取义了。

蓝曦臣看了看最近变化很大的弟弟，又转头看看脸色一暗的叔父，再抬头看看视若无物的父亲，嘴角弯起一个合适的弧度，继续保持沉默。

旁座的蓝怀礼一言不发，脸上带着常年累积的阴郁之气，眉心像团成麻花似的拧在一起，又有跟蓝忘机如出一辙的琉璃色眸子，面无表情的样子使得父子俩更是相像。

蓝忘机看着这样的父亲很是忧心，父亲的状态似乎比上次出关更不好了，若不是这次岐山温氏所要求，还不知父亲何时出关，也罢，这两辈子该谈的，今晚该与父亲谈上一谈了，父亲，忘机真的很想问你一句，藏起来，是正确选择吗？

突如其来的安静，四个人心中多少都有些尴尬，却不知如何开口，蓝曦臣悄悄看了看他们的神色，决定还是自己开这个口:“此次清谈会不同往日，我们还是到时才知，不必在此争辩，已至申时，不若还是先前往膳室。”

蓝曦臣起身欠礼，蓝忘机见状也一起行礼告退了。

蓝怀礼与蓝启仁交谈几句，总之二人说完后就各自用膳，看见自己寒室门口明显已经等候甚久的蓝忘机心里默默道了一句奇怪，这小儿子多久没有单独找他了？

蓝忘机不说话，行礼等候，蓝怀礼颔首示意，推开寒室的木门，把蓝忘机带进来。

寒室，是姑苏蓝氏家主居所，蓝忘机上一世在这处屋子见的人，基本都是蓝曦臣，当年观音庙一事后，蓝曦臣把自己关进寒室五年，蓝忘机曾来过许多次，有时是汇报姑苏蓝氏近况，有时是陪他下棋合奏，但大多数时候是为蓝曦臣开导 。

蓝忘机又念叨了两遍寒室这个名字，寒室寒室，寒的是何处呢？这姑苏蓝氏的家主居所，为何偏偏叫寒室？蓝忘机的两位至亲，为何都要郁郁寡欢呢？这是冥冥之中有天意吧……

蓝忘机和蓝怀礼面对面坐下，蓝怀礼勉强的对小儿子笑了笑，问道:“忘机，来寻我所为何事？”

蓝忘机犹豫了一下，抬眼看着蓝怀礼的眼睛:“请问父亲，世上之事是否都有定规定法？”

蓝怀礼愣怔一下，苦笑着答道:“应是有的吧，是正是邪，是对是错，是善是恶，人皆有自己的一套判断之法。”

蓝忘机道:“父亲，那母亲，是正是邪，是对是错，是善是恶？”

蓝怀礼的手骤然攥紧:“我……不知。”

蓝忘机道:“若在一事之上，是众人皆错呢？”

蓝怀礼无奈的摇摇头:“哪有这样的道理，怎可能所有人都错在一处。”

蓝忘机正色道:“父亲，可能的。”他们曾经 ，一人一句逼死了我的魏婴。

蓝怀礼不语。

蓝忘机继续说:“有一人，使一自创之非常道，为世道所未闻，但此人行正义之事，此道极为强大，有危利益，众人皆指其为恶 为邪 为黑 为错，最终将人逼迫至自弑。敢问父亲，此人是正是邪，是对是错，是善是恶？”

蓝怀礼思考片刻:“若单以其道定正邪，未免过于牵强，不过为何执意要走这非常之道？走回常道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蓝忘机垂目:“失金丹，无法走回常道。”

蓝怀礼大惊:“金丹？那真是……”

蓝忘机又抬起眼直视蓝怀礼，道:“也并非是世道不容此道，此道现世后，多有人效仿，究其根本不过利益二字。”

蓝怀礼喃喃自语:“利益……利益也能迫人至死。”

蓝忘机道:“父亲可有真正的查过母亲所犯之罪？”

“……为何有此一问？”

“父亲又怎知母亲之事不是利益所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