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野（二）

我看诸君多有病，料诸君看我应如是。

魏无羡与白娉婷一边闲谈，一边晃回了莫家，点着小碎步溜过西院的时候。白娉婷看见那几名蓝家子弟站在屋顶和墙檐上肃然商议着什么，停了下来。

魏无羡又点着小碎步溜了回来，巴巴的抬头望着他们。

虽然围剿他们的是家里有姑苏蓝氏一份大头，但那时候这些小辈要么没出生，要么才几岁根本不关他们的事。魏无羡和白娉婷便驻足围观，看看他们如何处理，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魏无羡（魏婴）怎么那几面立在屋顶和墙檐迎风招展的黑旗，这么眼熟？

这种旗子叫“召阴旗”，如插在某个活人身上，便会把一定范围内的阴灵，冤魂，凶尸及邪祟都吸引过去，只攻击这个活人。由于被插旗者仿佛变成了活生生的靶子，所以又称“靶旗”也可以插房子，但房子里必须有活人，那么攻击范围就会扩大屋子里的所有人。因为插旗处附近一定阴气缭绕，仿佛黑风盘旋，也被叫做“黑风旗”，这些少年在西院布置旗阵，并让旁人不得靠近，必然是想将走尸引到此处，然后一网打尽。

白娉婷（白筱）能不眼熟吗？召阴旗的制造者，正是夷陵老祖啊！

魏无羡（魏婴）看来玄门百家纵使对我喊打喊杀，而对我做的东西却是照用不误啊。

一名站在屋檐上的弟子见他们围观，道。

蓝景仪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虽然是驱赶，却是好意，语气也和那些家仆大为不同，魏无羡趁其不备，跳起来一把摘下一面旗子。

那名弟子大惊跳下墙去追他。

蓝景仪别乱动，这不是你该拿的东西。

魏无羡边跑边嚷，披头散发，手舞足蹈，真是个十足的疯子。

魏无羡（魏婴）不还！不还！我要这个！我要！

那名弟子两步便追上他，揪着他胳膊道。

蓝景仪还不还?不还，我打你了。

魏无羡抱着旗子死不放手，那为首的少年本来在布置旗阵。被这边惊动了，也轻飘飘的月下屋檐来道

蓝思追（蓝苑）景仪算了，好好拿回来就是，何必跟他计较。

蓝景仪思追，我又没真打他，你看看他，他把旗阵弄的一团糟。

拉扯间，魏无羡已迅速检查完了手里的这面召阴旗

蓝思追对他微笑道。

蓝思追（蓝苑）莫公子天快黑了，这边马上就要抓走尸了，夜里危险。你还是和那位姑娘快回屋去吧。

白娉婷打量着少年一番，见他斯文秀雅，仪表不俗，嘴角浅浅梨笑。是棵十分值得喝彩的好苗子，心中赞许。此子旗阵布置得井井有条，家教也当真不错。不知道姑苏蓝氏那种古板扎堆的可怕地方，是谁能带出这样的后辈？

蓝思追又道。

蓝思追（蓝苑）这面旗……

不等他说完，魏无羡便把召阴旗扔到地上，哼道。

魏无羡（魏婴）一面破旗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画的比你们好多了。

他扔完拔腿就跑，几名仍依在屋顶上看热闹的少年听他大言不惭笑得险些从屋檐上跌下来，蓝景仪也气的笑了。捡起那面召阴旗拍了拍灰道。

蓝景仪真是个疯子。

蓝思追（蓝苑）别这么说，快回来帮忙吧。

白娉婷（白筱）旗阵如何？

魏无羡（魏婴）纹饰画法正确，咒文也不缺，并无错漏。使用也不会有差池，只是画旗的人经验不足，画出来的纹咒只能吸引最多五里之内的邪祟和走尸不过。也够用了。

白娉婷（白筱）那就好。

魏无羡（魏婴）走啦！回去啦。

魏无羡这头则继续游手好闲的带着白娉婷晃了两圈。晚上才晃回莫玄羽那间小院子。门闩以断，满地狼藉无人收拾，他视若不见，在地上捡了块干净点的地方，继续打坐。

魏无羡（魏婴）木兮君。坐我腿上吧。

白娉婷实在看不惯。

白娉婷（白筱）你少调戏我了。

便将屋子稍微收拾干净。收拾完之后便也开始打坐。坐着坐着就困了，倒头睡在魏无羡的怀里。魏无羡也没敢打扰她，继续打坐。

白娉婷那种熟悉的感觉也好长时间没有体会到了。以前是姑姑的怀里，师姐师兄的怀里。再到后来与魏无羡同行，他的怀里。都很安心。白娉婷就这样睡着了。

魏无羡也很想他，自己跳下那乱葬岗时唯一不舍的就是白娉婷。他也没办法，仙门百家对他喊打喊杀，只有白娉婷理解他。自己却失手白娉婷的师姐。他何尝没有后悔过。

谁知这一坐还没坐到天亮，外界便有阵阵喧哗，把他从冥想的状态中拉了出来。白娉婷也被惊醒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混着哭号和尖叫声迅速靠近魏无羡反复听见几句话。

“……冲进去，直接拖出来！”

“报官”

“报什么官，闷头打死！”

魏无羡睁开眼，几名家仆已闯了进来，整个院子火光通明。有人高声叫道。

“把这个杀人的疯子，拖去大堂让他偿命。”

白娉婷的第一念头是

白娉婷（白筱）[莫非那几名少年布的旗阵出了差错？]

魏无羡做出来的东西使用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特意去确认召阴旗的画法是否有误。是以几双大手拎着他往外拖时，魏无羡直挺挺的，便让他们拖也省的自己走了。拖到东堂好不热闹，人进步与白天聚集于此的镇民门少，所有的家仆与亲眷都出来了。有的还身穿中衣，不及梳发，个个神色惶恐。

白娉婷也来到了东堂

看见莫夫人瘫在坐上，仿佛刚从昏厥中醒来，腮边邮件泪痕。眼眶仍有泪水，然而而魏无羡刚被拖进来，她的泪光便立刻化作怨毒的冷光。

地上躺着一条人形的东西，身躯用白布罩着，只露出一颗头，蓝思追和那几名少年面色凝重。正在俯身查看低声交谈，语音传入魏无羡耳中。

“……发现时间不到一炷香?”

“刚刚制服走尸，我们从西院往东院赶，尸体就在廊上。”

这条人形正是莫子渊。白娉婷扫过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两眼

这具尸体像是墨子渊可，又不像是莫子渊。虽然脸型五官都分明是他那表弟的模样，但面颊深深凹陷。眼眶和眼球凸起，并且皮肤皱巴巴的，和原来正当青春年少的莫子渊，仿佛苍老了二十岁，又仿佛被吸干了血肉。变成一具覆着极薄一层皮的骨架，如果说年轻的莫子渊只是丑，那么现在的他的尸体，就是又老又丑。

魏无羡也仔细的看了看。突然冲了过来，她里寒光闪现竟持着一把匕首。蓝思追就眼疾手快将之击落。还未开口，莫夫人便冲着他尖叫道。

莫夫人我儿子惨死，我要给他报仇雪恨，你拦我做什么？

你现又躲到蓝思追声后，蹲着道。

魏无羡（魏婴）你儿子惨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天蓝思追在东堂看魏无羡闹了一通，后来又从旁人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位私生子添油加醋的传闻，便对这个有病之人十分同情，忍不住为他说话。

蓝思追（蓝苑）莫夫人，令郎尸体这幅形状，血肉精气都被吸食殆尽，分明是为邪祟所杀，所以应该不是他做的。

莫夫人你们知道什么？这疯子的爹就是修仙的，他也肯定学过不少邪术。

蓝思追回头看了状似痴呆的魏无羡一眼。道

蓝思追（蓝苑）这莫夫人并无证据，还是…………

莫夫人证据就在我儿子身上。

莫夫人指着地上尸体。

莫夫人你们自己看阿渊的尸体已经告诉我，杀他的人是谁？

不用旁人动手，魏无羡抢着一掀将白布从头掀倒脚。莫子渊的尸身上少了一样东西。

他的一条左臂，自肩以下，不翼而飞！

莫夫人看见了吗？今天在这里你们也都听到了吧，这疯子他说过什么话？他说若是阿渊再碰他的东西，他就把阿渊的手臂砍下来。

激动过后她掩面哽咽道。

莫夫人……只可怜我的阿渊，根本就没碰过这个疯子，任何东西，不但被他诬陷，还为他丧心病狂的害了性命。

丧心病狂。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评价用在自己身上了，当真亲切。魏无羡指了指自己竟无言以对。也不知道究竟是他有病，还是莫夫人有病，要灭族灭门，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之类的狠话，他年轻时没少说。但大多数时候也就是说说而已，如果说到就能真的做到的话，他早就称霸百家了。

白娉婷终于忍无可忍了。

白娉婷（白筱）莫玄羽一晚上都待在房间里打坐。我可以证明的。你根本不是要给儿子报仇雪恨，只是想找个人来发泄怨气。

莫夫人好啊，你个小贱人，一定是你们俩合伙害了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白娉婷（白筱）你怎知我害了你儿子？

莫夫人你个小贱人，看我儿子喜欢你，你却又喜欢这个疯子，整个莫家的人谁不知道呢，我要杀了你们给我儿子报仇。

魏无羡把白聘婷拉到身后，蓝思追也死死的堵着莫夫人。转身问了问白娉婷。

魏无羡（魏婴）没事儿吧？

白娉婷摇了摇头，他这才放心。

魏无羡（魏婴）你最好给我安稳点，你骂我可以，骂她就不信，更别说伤她。你若敢伤她分毫，我定会灭了整个莫家庄。

魏无羡几乎吼出来了。他的人，你动她，配吗？

莫夫人看着魏无羡的样子也被吓到了。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莫夫人你个疯子！

魏无羡不和她多作纠缠，略一思索，把手伸到莫子渊怀里搜了搜，掏出一样东西，展开一看竟是一面召阴旗。

刹那间，他心下雪亮，暗道。

魏无羡（魏婴）自作孽，不可活。

而蓝思追等人见了莫子渊怀里拿出来的东西，也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联想到今日那出闹剧，前因后果并不难猜:莫子渊白天被莫玄羽一顿发疯泼了面子，心里急恨，有心找他算账，莫玄羽就跑到外面乱晃半天不见踪影，莫子渊便想趁夜里他回去时，再下阴手教训回来。

可等到夜里他偷偷出门路过西院，却看到了插在墙檐上的召阴旗，虽然被千叮万嘱过夜半时分不可外出不可去西院。

更不可动这些黑旗，但莫子渊却以为这只是他们怕被人偷去了珍稀的法宝，才故意恐吓他，根本不知这召阴旗的功效有多不详，一旦揣在怀里整个人就变成了一个活靶，他手脚像来不干净偷抢疯子表哥的符箓法器偷上了瘾，见到这样的奇物就心痒难耐。非弄到手不可，变趁着旗子的主人们在西院内收服走尸，悄悄摘走了一面。

其正一共使用了六面召阴旗，其中五面都设在西院，以蓝家那几名少年为饵，但他们随身护持着不知多少仙门法器，而莫子渊虽然只偷走了一面，身上却没有任何防身法器，柿子挑软的捏，邪祟自然会被它吸引过去，若只是走尸倒也罢了。便是给咬上几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还能救。万万不巧，这面召阴旗无意之中招来了，比走尸更可怕的东西，正是这不明的邪祟杀死了莫子渊，并夺去了他的一条手臂。

魏无羡举起手腕，果然，左手的伤痕都愈合了，看来献舍契约已经将莫子渊之死默认为他的功劳了，毕竟召阴旗原本就是魏无羡所制所传。可以算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

莫夫人对自己儿子的一些小毛病心知肚明，却绝不肯承认莫子渊之死是他自找的，一时又急又躁，急火攻心，抓起一只茶盏，冲魏无羡头脸扔去。

莫夫人要不是你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撒泼诬陷他。他会夜半三更出去吗？都是你这野种害的。还有你这个小贱人。

魏无羡早有防备，拉过白娉婷闪身一躲。莫夫人又冲蓝思追尖叫道。

莫夫人还有你！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修什么仙，除什么邪，连个孩子都护不好啊，阿渊才十几岁呀！

这几名少年年纪尚小，才出来历练没几次，并未测出此地异常，也绝没想到还有这般凶残的邪祟，他们原本觉得自身有所疏漏，颇感歉疚，但被莫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恶骂都脸色微青，毕竟出身名门望族，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待他们，姑苏蓝氏家教极严，忌讳对无力还手的普通人动手，连失礼都不行，是以他们虽心中不快。也都强行压下，憋的脸色难看。

白娉婷却看不下去了，心想:

白娉婷（白筱）[这么多年了，蓝家竟然还是这么个德行。要那破涵养做什么，憋不死自己看我的。]

她重重“呸”了一声，道

白娉婷（白筱）你以为你在骂谁？真把别人当自己家奴了？人家千里迢迢过来退么？除妖分文不取，倒成欠你的了?你儿贵庚？今年17该有了吧？还是个“孩子”?几岁的孩子，还听不懂人话。昨天有没有再三叮嘱不要靠近西院，不要动阵内任何东西。你儿半夜出门偷鸡摸狗，怪我?怪他?

蓝景仪等人呼出一口气，脸色总算不再憋的发绿了。莫夫人伤心至极，又怨恨至极，满心想着一个“死”字。不是自己死去陪儿子，而是要世上所有人都死，尤其是前面这几个人。她遇事都指使丈夫，搡他道。

莫夫人叫人来！把人都叫进来。

她丈夫却木木的，不知是不是独子之死打击太大。竟然反手推了她一把。莫夫人冷不防的被推倒在地，惊呆了。

要在以往不许莫夫人推他，只要她声音高一点儿他就照办了，今天居然还敢还手。

众家仆都被她的脸色吓坏了，阿丁哆哆嗦嗦扶她起来，莫夫人捂着心口，声音发抖道。

莫夫人你……你……你也给我滚出去。

她丈夫恍若未闻，阿丁冲阿童使了好几个颜色，阿童忙架着男主人往外走，东堂内外混乱不堪。

魏无羡见这家人终于安静了，便准备继续查看尸体，却没看得两眼，又有一阵高昂的尖叫声从院子里杀进门来。

……………………………………………………

作者嘟嘟嘟嘟，我来了。

作者

作者拿图求告知。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