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车辆像是流光，转瞬即逝。梁朝伟坐在最后一排，迷迷糊糊的看着窗外。他好想无忧无虑的睡一觉，或者吃上一顿饱饭。他根本不敢睡觉，睡着了之后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也吃不上饭了，那两万块钱给了之后他几乎已经身无分文。

撑过了今天，明天怎么办？后天怎么办？他不可能一直这个旅游团，太显眼了，被七仙教发了通缉的人，会被越南大部分降头师所追杀，如果他在人多的地方不停地抛头露面，就是在给自己找死。

问题不断的找上门，解决一个问题又来一个问题。梁朝伟现在就活在麻烦里面，脱不了身。这些麻烦，每一样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你看起来很不好。”哪个女导游坐到了梁朝伟前面的空位，微笑的看着梁朝伟。

她作为一个导游，需要极其好的口才和敏锐的观察力。这两样东西都很优秀的人能成为一个好导游，当然。还需要一个自然的微笑。所以她把这三点都达到了。

梁朝伟也笑笑，“是吗？为什么这么说。”

梁朝伟是因为无聊才会回话。他不是没有智商，虽然是他自愿给了这个导游两万块，但这个人竟然就这么收下了。这还是一家人？这还是红旗下的好少年？

他当时怕钱给少了别人不让他上车，所以掏了两万出来，他以为这个人会良心发现还他一万。结果呢？去他妈的吧！

“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有心事。而且刚被人抛弃的样子。出手就是两万块钱，虽然你的衣服不是很干净，但也不是什么便宜货。搬砖的？骗谁呢？”年轻的女导游给梁朝伟竖了一个中指。

梁朝伟摇摇头，“不能算抛弃，只是散伙而已，散伙也算不上……总之就是朋友们各奔东西了。你别把我当有钱人，我是真的穷。要不你……还我点？”他硬着头皮，梁朝伟没想到自己脸皮能这么厚。说出来这句话他其实就已经有一点后悔了。

妈的，太丢人了。

“一个人在这些地方，语言不通是挺惨的。”女导游摸了摸腰包，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越币“你拿着人民币也用不出去的，这里大概是一万人民币的越币。”

梁朝伟赶紧伸手将钱塞进背包里，“谢谢谢谢，好人一生平安，好人有好报。”有钱他下车就能吃顿饭，还能找个住的地方，还能打车。女导游总之帮大忙了。

想了想，梁朝伟将自己在老家的电话号码写给了女导游，“回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人一辈子指不定就会遇到什么怪事，到时候自己能帮忙就帮。

女导游将卡片放到了腰包里，点了点头说:“行。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才能到河内。”说着就往前排走，她还要去照顾前面的老人。

梁朝伟继续盯着窗户外面发呆，他的眼神不喜不悲。似乎一切都不重要的感觉。

他现在好像有那么一点懂为什么小雪总是一副淡定的表情了。因为能让人伤心难过的事情已经没有了。既然已经经历过很多很多伤心的事了，何必要被那些事情一直牵绊自己呢？

死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死了就去往生栈报个道，然后自己是半仙，可以留在阴间当个鬼差，不用投胎不用喝孟婆汤，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其实都是废话，傻逼吧。能活着为啥要死？为什么不喜不悲，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再怎么多愁善感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退缩就好了。

本来就很简单的事情，因为不需要选择，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一条路给自己走，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生，要么死。

“拿上你的钱，背上背包赶紧下车吧。如果不想死的话。”婴儿般的声音突兀的在梁朝伟的左边响起来，那声音悠远空灵，但其实就在身边。

不用想梁朝伟也知道是谁了，他没有转头，“什么意思啊？”

鬼婴每次都是突然出现，他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子惊慌和警惕。

“哦，我都忘了你现在看不到，借你用用。”鬼婴的小手拍在梁朝伟的后脑勺上，“现在你已经看的到啦。”

周围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浓重了，空气中也多了一抹抹灰蒙蒙的阴影，它们的数量多如牛毛。

鬼婴捂脸，“让你看的不是这些，我帮你暂时开启了冥途，让你看车上人的脸。”

梁朝伟打了一个冷颤，车上的每个人眉心都黑的可怕，头顶都悬着一把沾满了鲜血的斧头，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劈下来一样。

每个人都是面如死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到了吧？理论上讲，他们已经都是死人了。”鬼婴叹了口气，看着梁朝伟。

梁朝伟的手轻轻的颤抖着，这个阵仗委实有一点大，那些斧头大的吓人，根本不像是砍人的斧头，而像是，砍掉大象脑袋的斧头。

“这是，这是什么鬼啊？能对付吗？”梁朝伟额头微微冒出细密的汗。

以前开了冥途，也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样子，几十把染血的大斧头，悬在这么多人的头上。

鬼婴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这才不是什么鬼，这不是厉鬼所为，而是命。”

“命？什么意思？”梁朝伟不解的看着鬼婴。

“命就是命运咯。他们的命运就是这样，命理里面他们就是在这辆车上面死了。没有人能够违抗命运的。”鬼婴挠了挠头，“我帮不了你。”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梁朝伟抬起头看自己的头上。什么都没有。“放心吧，你当然不会死在这里啦。”

“为什么，我也在车上，为什么我不用死？”梁朝伟紧紧的抓着座椅。

“因为你身上有变数啊。”

“变数？”

鬼婴点点头。“你的变数就是我，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开冥途，那么你今天也会死在这里，但是就算你没有冥途，但是我能够看到，所以你不用死。”

“那我告诉他们真相不就行了吗？我告诉他们一切。”梁朝伟站了起来。他不想这么多人，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那你就自己等死吧？违抗天命。你的报应会比他们惨十倍百倍。他们命理该死，你强行改掉他们的命，死的就会是你。”

似乎是觉得力度还不够，鬼婴继续说道:“每个人的命生来都是定好了的，你们这行虽然能够知道这些东西，但是你们改不了，你们能抓鬼，能和厉鬼斗争，但是，你们唯一对抗不了的就是命，很多的半仙都能看到命运，但是没有人能够对抗命运。这是定理，没有人能改变。”

梁朝伟的心提的紧紧的，原来还有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残酷的事情。鬼婴托着腮，“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等你经历的多了就习惯了。”

“你能让他们死的不痛苦吗？”梁朝伟突然问。“用什么东西让他们死的不痛苦，让他们在沉睡中走。”

他看着鬼婴的眼神很平静，“做不了什么，那么就减轻一下他们的痛苦吧。”

鬼婴抓了抓脑袋，“催眠么？”

“你会不会幻术？”

“你是说《火影忍者》里面的宇智波鼬？”

梁朝伟突然愣住了，“你还知道火影忍者？”

“这有什么，我每天又不是一直闲着的，我有贴吧号，微博号。反正我现在了解了挺多的东西。”

果然，梁朝伟知道这家伙越来越强了。以后不得不防着点了。

“行啦！我暂时没有想过要让你怎么样。赶紧准备跑吧，我会让他们没有痛苦的……”

……

梁朝伟站在马路边，他在不知不觉中下了车，又像是一个梦一样。但是那些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他知道。

鬼婴不声不响的突然出现在他旁边。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黑西装，胸口还别着一朵白色的玫瑰。

他表情带着惋惜和冷漠，像是参加一位朋友的亲戚的葬礼。

“每个人都得经历这样的事，这世界本来就是一个残忍的世界。唯有自己才是真实。”鬼婴看着灰蒙蒙的天，这时候刚好12点。

“命运这东西，没有人能够说得清道的明。你的路还长。我对你的路很感兴趣。”鬼婴笑了笑，“自己想办法赶路吧，我走了。”

寂静的公路上开始有了一些车辆，鬼婴已经不见了。

梁朝伟跪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堆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