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掀起你的盖头来（3）

正值吉日吉时。

此刻，一对新人在满堂宾客的瞩目之下，一身红衣的新郎官背着同样一袭红妆并盖着红盖头的俏新娘来到了正厅之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在主婚者的高声唱礼中，在宾客方才静了片刻复又响起的笑闹声中，结束了这个神圣而热闹的仪式。

有几个胆子大的人甚至还开起了玩笑，欲阻拦新娘子入洞房，被旁边一个人笑着拦住道：“你小子胆儿真大，不怕明儿个掌门人罚你去后山担水一百担啊。”

这句话说得那人，吐吐舌头，赶紧地住了口。云潇潇只是含笑看了他们一眼，面上并无不悦。

好不容易送走了新娘，众人可不会这般轻易放过新郎了。云潇潇被众人缠在厅中，饮下了无数杯酒水，清澈的眼眸终是染上了醉意。

咦，凤凰怎么出来了？莫不是自己喝多眼花了吧。瞅了个空隙，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让云潇潇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不由地暗笑自己果然是喝多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月渐斜沉了，云潇潇终于被两个门人一起架着回了新房。

“掌门夫人，我们就先走了。”二人将云潇潇搀扶到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后，看了眼蒙着盖头的凤凰，道了一声，便赶紧离开了。

“哼，居然喝到这么酩酊大醉还不知道回来。”端坐在床榻边的凤凰透过盖头的红纱，看着那醉得不省人事的云潇潇，又看了眼桌案上高烧的红烛，不由地颇有些恼意道：“亏你平日里还常说自己什么酒量好，千杯不醉。这回可能耐了。”

一边说着，凤凰还不自知地侧过了半边身，不去看他。

就在她扭头的工夫，忽然感到背后有些怪异，红烛的火光似乎微微明灭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但凤凰作为习武之人亦马上敏锐地感觉出了风的强弱变化。

难道是有人借着大喜之日偷袭？想到这里，凤凰的心里不由地一惊，看着醉得全无意识的云潇潇，方才的那点怒意很快便被疑惑和焦虑所替代，不由地看了眼窗外，并马上起身走向云潇潇，忙出声轻轻唤道：“云大哥、云大哥！”

可惜她连续叫了好几声，使劲摇了摇他的身体，云潇潇还是醉得没有反应，让她一时间没了主意。

好吧，事出紧急，你可别怪我啊。如此想着，凤凰轻咬薄唇，扬起了手，眼看着一掌就要挥到他的面上，忽然被人一把给捉住了玉手，不由地唬了一跳。

“你！你竟然骗我！”看着他如往日般沉黑的，清明得不见一丝醉意的双眸，凤凰忍不住气得甩开他握着自己的手，几步走回了床边，重新又坐下。

“我若不这样装醉，又如何回得来呢，只怕他们要闹一宿了吧。”云潇潇无奈地一笑道，亦提步走到榻前落座。

“那，刚才的烛火也是你。。。。？”凤凰想起了危险，问道。

“嗯。谁让你刚才去吓唬我呢。新婚之夜，咱们一人一次，公平吧？”云潇潇笑着扬眉道，自接手掌门之位后便惯来整肃的面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戏谑之意，眼中依旧是浅浅的笑意和满满的宠溺。

“那你也不能用这样的把戏吓唬人家啊。”凤凰娇嗔道。

“凤凰，虽然刚才的只是我逗你的一个小把戏。但是，在这以后的每一天，你作为燕山派掌门人的妻子，都可能会面对难以预想的危险。这方面，我真的给不了你承诺。你、真的愿意吗？你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吗？”说到这里，云潇潇敛去了笑颜，对她正色道。

闻听云潇潇的话，蒙着盖头的凤凰默然片刻，半晌轻声却坚定道：“自从认识你，我这个原本养在深闺、出入皇城的将军小姐才算是开始见识到了江湖。它并非如我初想的那般理想，却因为有了你，而变得生动精彩。我也常常在想，和你一起走过的这一两年，比我过去十多年经历得还要多。我知道我或许不是你心目中最好的那一个，却很庆幸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那一个。你是一派之掌，是男人，本当有自己该做的事情，这我早就知道；你为人凛然，有担当，既身处江湖，就不可能让自己置身武林之外，这我也明白。你尽管放心地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只要让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好。既然你谈到这些，咱们江湖中人也不拘小节，让我告诉你，虽然我不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风险和危机等待着我们，但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直到彼此生命最后的那一刻。”

听了她的这番话，云潇潇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微低下头，用自己的一双手覆在了她的纤指上，心道：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二人静默了良久。半晌，云潇潇站起身来。

凤凰抬眸问道：“你去哪里？”

“拿秤过来。”云潇潇道。

“拿秤过来干什么？”凤凰不解地颦眉。

“你这傻丫头，难道你想一直这样吗？”云潇潇笑着走过来。

凤凰这才猛醒，不由地微低下头，面染彤霞。

云潇潇轻轻掀开了盖头，看到丽人如斯——

一身霞帔端坐于榻上，一头鸦色青丝被以金簪、步摇等珠玉头饰等高高地绾起并固定成玉环髻；秀眉青如远黛，笑眸弯如新月，微微漾起秋波；平日里不点而朱的樱唇今时更显红润，圆圆的俏脸上布满了女孩不胜娇羞的桃李之色，在脂粉的凸显和烛光的映衬之下只觉得肤光胜玉、芙面生辉，更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之色。正所谓，玉肌琼艳新妆饰。

嗯，这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不过，这真是那个大大咧咧、活蹦乱跳的凤凰吗？云潇潇忍不住暗道。

而与此同时，凤凰也正将含羞带怯的目光迟疑着投射到云潇潇的身上、面上——

身形颀长，原本看到的他多是穿着一袭素净的白衣或是一身沉静的黑衣，不免显得有些孤寂清泠了，此时穿着的这身合体红衣不仅勾出了身形，色随形动，更是映衬着他整个面庞都生动鲜活了起来，配着那眉目偏还将极热烈和极清雅绝妙地融合到了一起，在那款款微笑之中如火如莲。

凤凰渐渐忘记了娇羞，仔细凝视着，心中暗暗感叹不曾想到有人竟能将如此大艳大俗的颜色穿出如此风致。而这个人，竟然还是自己的夫君。

如此想来，面上不由地亦露出真心的、欢欣的、满足的笑意。而那不经意的一笑，恍若冬雪初融般自然澄澈、娇艳动人，登时拂皱了一池心波。

“凤凰，今天，你真美！”云潇潇引凤凰自榻旁梳妆台前坐下，凝眸看着镜前佳人，忍不住轻叹道。

“难道我平时不美吗？”凤凰抬头看着他，故意问道，皓齿如贝。

“那如何一样。”云潇潇说着，一边凝视着她满是胭脂水色的俏颜，一边轻抬右手，缓缓抽去了她头上的玉簪。

立时，香丝绿云倾泻如瀑。

“你弄散我的头发了。”凤凰笑着，低下了头去。

“不要紧，有我帮你绾发岂不更好。”云潇潇一边笑道，一边顺手捡起台上奁盒中的一把黄杨木梳，自头顶轻轻滑过。

“好，怎么不好。”凤凰微抬眸望向奁镜中的双人影，轻道：“愿携君手绾青丝。”

俄顷，华妆尽落，罗带轻分，罗幕脱了玉钩，揽过春色红波。

窗外，月色明朗，星辉点点，青山不眠，静守佳人新喜。

屋内，龙凤烛矮，莲漏声声，红帷曼垂，轻掩云雨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