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情非（2）

“潇儿，”燕山派的后堂内室之中，赵霆锋看了眼自己的爱徒，直言问道：“你是决意要去祁山了？”

“是的，师父。”云潇潇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看了眼自己的师父，迟疑了一下，又道：“师父，弟子知道您与姚震天他。。。我也知道我现在不该去，但是我。。。。。。”

赵霆锋摆了摆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道：“若是换到以前，恐怕我当真不会让你去。但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凤凰那丫头对你也是至情至性，到了今天这一步，我虽内心不赞同，但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勉强你，以免再造成别的遗憾甚至是悲剧。”

“那师父的意思是答应我去了？”得到了师父的明言允诺，云潇潇也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

“嗯。”赵霆锋点点头，在室内踱了几步，沉吟片刻，又对他道：“不过，姚雁说得也有道理，你如今身体刚刚复原，功力全失，到了祁山那边，纵是见到了凤凰，想救她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至少能够见到她，也好过在这边干着急啊。”云潇潇蹙眉道。

“容我想想。”赵霆锋缓步踱着，突然急驱至云潇潇的背后，只听到“啪啪啪”几声脆响传来。

“师父！你、你这是要干什么！”骤然间意识到不好，时间上却已经是来不及了，只一瞬间光景，人已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

这一刻，云潇潇的心中又急又恼，不禁暗想：师父难道是明着同意自己去祁山，而实际上却想用这种方式留下自己？

“潇儿，自你回到燕山后，师父原想着留你在身边好生照料。你自己也曾说过，做个没有武功的平常人未尝不好。可你毕竟还不及而立之年，一朝入了这江湖，想要全身退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赵霆锋不疾不徐的声音。

“师父的意思是——？师父你——！万万不可啊！”话刚出口，忽然感觉到背后有点儿不对劲儿，似有热力自背后徐徐而入，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由地又是一惊，思及方才对师父的那番揣度，不由地心下惭愧。

“潇儿，勿再多言，凝神静气，否则你我皆伤！”这时，赵霆锋肃然吩咐道。

很快，云潇潇便觉得有股醇和温厚的阳刚之气缓缓灌注入自己体内，许是怕自己身子承受不住，那股绵厚的真气徐徐而入，来得并不迅猛。经脉之中渐渐又有了活气，空虚了太久的丹田慢慢地重又变得温暖，那种久违了的充盈满足的感觉让他有些恍惚。

一个多时辰后，天色已暗了下来。

二人的头顶都冒出了腾腾白汽，面上都是汗津津的。随着最后一道功的传入，此刻的云潇潇只觉得浑身重又充满了力量。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潇儿，赶紧凝神！抱元守一！”正在他思绪有些飘忽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赵霆锋的一声急喝。

云潇潇心神一凛，赶紧收敛了思绪。

半柱香后，终于大功告成了。

“潇儿，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险。你险些就走火入魔了。若非为师及早发现，你这回恐怕是性命不保。你也是习武之人，怎会犯如此错误。”半晌，背后传来了赵霆锋略带责备的口吻，那声音不复往日的中气十足，显得疲惫暗哑。

“是，师父，是弟子的错，险些累得师父也。。。”云潇潇赶紧起身回过头去，正好看到赵霆锋抬手抹去了唇边的血迹，不由地心中更是难过。他凝视着赵霆锋有些脱力泛白的脸孔，想到自己初时还曾因为当是师父为了阻止自己去燕山封住了自己的穴道而心生怨艾，不由地满面不安和歉疚，微带哽咽，道：“师父，您这又是何必呢！？您如此相待，让徒儿、徒儿。。。。”

“潇儿，你和为师不同，为师已经活了一把年纪了，该争的争过了，该斗的也斗过了。你如今还年轻，没了武功终究不行啊。如今天朝廷风波暗涌，江湖不定，你是咱们燕山派的大弟子，咱们燕山一脉纵是不图名扬武林，这捍卫师门的重任总归是要落到你的肩上。”赵霆锋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谆谆道。

“是，师父。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定不负师父所望。”云潇潇郑重点头：“云潇潇往日年轻不懂事，曾因为雁儿的关系，对您多有忤逆之处，为师父徒增困扰烦忧。这次徒儿能够重回师门本已算是奢望，没想到师父不计前嫌肯再度收留我，弟子心中感激不尽。更没想到师父竟为了我，舍去了自己的一身功力。。。如此大恩，让弟子如何偿还啊。”说着，他的眼眶红了，两行清泪终是溢出了眼眸，顺着他英朗的面颊轻轻滑落。

“傻孩子。”赵霆锋微微一笑，忽而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他的双目，揽住他的双肩，问道：“潇儿，你、你恢复记忆了？”

“是的，师父。就在方才，师父您为我传功之际，便恢复了。”云潇潇点头。

“难怪你会心神不定，原来如此啊。如今你恢复了武功，又重拾了记忆，为师心中才能心安啊。好啊、好啊。。。咳咳咳。。。”赵霆锋笑着笑着，因帮云潇潇导气归元而致内腑受了损伤，另外，气力亦有些衰弱。

“师父，你、没事吧。”云潇潇连忙扶住他，急切道：“师父，要不，我还是将功力还给你吧。如今我还年轻，经脉既已续，武功总能再练出来的。”

“胡闹！”赵霆锋浓眉一扬，佯装生气道：“你以为任是谁都可以传功的吗？！不懂章法，轻则二人皆伤，重则当场送命。好了，你也不用在这儿守着了，去看看姚雁吧，你如今也恢复记忆了，有些事情总是得你自己去面对和处理的。”

赵霆锋如此说，云潇潇自是明白他话中之意，是啊，如今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又该如何去面对她和她呢。

“那弟子先行告退，不打扰师父您休息了。”云潇潇只得恭敬一礼后，退出了房去。

看着云潇潇离开的背影，赵霆锋自怀中摸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凝眸片刻，揭开灯罩，引火将册子点燃了，只看着它一点点化作了灰烬。

“笃笃笃。”敲门声自屋外轻轻响起。

“谁啊？”屋内人问道。

“是我，你休息了吗？”来者应道。

“没有。”姚雁忙起身打开门，迎了上来。

“我。。。”云潇潇看着她，却是一时迟疑了。

“潇哥，你有话对我说？”姚雁看了他一眼，引他进门，回身到桌旁，揭开灯罩，拨亮了灯芯，并顺手为他倒了杯茶。

“你。。。我。。。”看着眼前故人那张秀气而熟悉的面庞，云潇潇却觉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分明是已经恢复了记忆，却总觉得似乎因为和她分开得太久，久到不知二人中间到底是少了些什么还是多了点什么。

“呵呵，想不到咱们也会有如此生分的一天。”姚雁苦笑道。

“雁儿，我已经恢复记忆了。谢谢你这么远专程赶来助我。”半晌，云潇潇道。

“你恢复记忆了？！是你师父。。。？”姚雁闻声，眼睛便是一亮。

“算是吧。”云潇潇点点头，又道：“另外，我打算明日就起程去找凤凰。”

“你还是要去寻她，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姚雁叹道。

“雁儿，这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早就大好了，而且如今我也恢复了武功。”云潇潇道：“她在那边多呆一日，便多一分危险，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

“你过来，便是来告诉我这个的吧。好的，我已经知道了。你既已恢复了武功，那甚好。 ”姚雁点点头，低下头去，眼眸黯然。

二人相视片刻，竟是默然无言。

“时候不早了，你奔波劳累，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再来唤你。”半晌，云潇潇先开口道。

“好。”姚雁点点头，倚在门口，目送他离去，直到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中。

潇哥，我们之间是否再也回不去了？如今你已恢复了记忆，却为何我感到你离我更远了呢？倘使我能够将你的失忆看作是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那么如今。。。。。。潇哥，假如那日陪你跳下山崖的那个人是我，陪你一路风波回到燕山的是我，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那日与你同生共死的人，与你患难与共人本该就是我啊。。。。。。

姚雁喃喃道，颓然地靠在了门上。

翌日清晨。

“笃笃笃。”云潇潇来到姚雁门口，敲了几下，见没人开门，便唤道：“雁儿，是我。”

屋内依旧无人应声，云潇潇想了下，推门而入，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屋子。目光扫及床榻，被子整齐地叠放着，似乎一夜都没有动过。

他环顾了一下，很快便在桌上看到镇尺下压着的一张纸，上前几步，只见上面写道——

潇哥，我已动身，先你一步回去了，咱们祁山见。

云潇潇叹了口气，放下了字条，回到房中，简单收拾了下，向赵霆锋告别后便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