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飞鴻（1）

黃昏時分，落日余晖。

听到他的話，她心头忽地一松，滿心期冀歡喜地往回走了幾步，心頭卻突然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事情不對！來不及思索是哪裡出了問題，几步之間，那絲愈來愈強烈的不安已驅使著迅速扭過頭去——

此时的崖頂，疾風猎猎，飛沙走砾。那人微微側立于壓頂邊緣，一襲原本素潔的白衣早已沾染上了塵埃，唇畔還留有一道方才尚未擦盡的血痕，兩鬢的青絲有些淩亂地隨風舞動著，然而他的雙目卻依舊清亮，只是這清亮中帶著一絲絕然。回望之下，方才徘徊在心中的不祥之感竟是愈來愈甚，近在咫尺間，卻偏偏覺得自己那般無能為力，根本攔不住他想做的事——他那般寧折不彎的人，又豈會甘願受此折辱，又怎會輕易做出背叛師門之事呢，呵，著原就是自己想得太簡單。

“瀟哥。”當此時，一個熟悉的女聲在耳畔驀地響起，猛一抬頭，果然看到了她——那個被他一直放在心上的，讓他痛苦卻也讓他甜蜜的人兒。也是在那時，她覺得自己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加希望看到她的出現，或許事情冥冥之中會有轉機吧。

他聞聲看過來，看到那個他珍愛的女子悽楚的淚眸，看到她與自己相對視的目光，忽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淺笑，有眷念，但更似帶著絕境下的解脫，雖是清淺卻如斯動人。也就是那樣的一刻，雖明知他的笑容是為另一個女子而展露，她依舊覺得動人心魄，只覺得一陣心頭大慟，痛得一瞬間幾乎忘了呼吸。

眼見著他轉身走向了懸崖，她頓時腦海中一片空白，一種難以言明的力量驅使著她，疾步奔向他，去追趕他，企圖拉住他，卻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他輕振衣袂，反身便跳下了懸崖，徒留給匆匆趕來，趴在崖邊的她簾中一片飛鴻之羽般純然而決絕的白。

幾乎是沒有任何的猶豫和停頓，她便亦跳了下去，比及他決絕後的釋然，她更多的是一種為愛而展、捨生忘死的從容之姿，她運用輕功加快了下墜的力道，終於趕上了他，並將喪失了內功的他緊緊地環抱在自己的懷中，希望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保護他——至少，就這麼一同歸去或許也是件不錯的事吧，彼時的她這般想著，耳畔是呼嘯的風聲與一閃而過的綠意。饒是多年後重新憶起這件往事，她的心中充盈著的依舊是一種驚心動魄的滿足。

“鳳凰，你怎麼也。。。哎。。。”忽地感受到下墜之力的減緩和手臂被箍壓的力量，他緩緩睜開了一直閉合著的雙目，果然眼前晃動著的是那抹熟悉的紫色，和那熟悉的呼喚——雲大哥。

“雲大哥。”她低喃著，對上他的雙目，卻在那雙焦急、痛心、無奈的眸子里依舊準確地捕捉到了最初的那絲淡淡的失望，儘管只是清清淺淺地一閃而過了，卻還是灼痛了她的心——是啊，他定然希望此刻陪在他身旁的是另一個人吧，希望她陪他一同走到生命的盡頭。如此想著，心中不由地一陣澀然，卻亦是為他惋惜、遺憾。

如此想著，精神的分散，讓雙臂環住他的力量在一瞬間不由自主地弱了幾分，眼見著就要落地了，身下呈現的是一塊巨大的尖石。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原本被她正環抱懷中的云瀟瀟，趁著她分身，用力翻了個身掙脫了她的環抱，與她面對面，并借住身體的本能，雙臂大力抱住了她。

待她反應過來，已聽到“砰”的一聲響，接著兩個人便已一同落到了大石上。儘管在落地的那一刻，云瀟瀟以自己的後背作人了肉墊以圖為她緩衝力道，巨大的衝力仍將二人震得彈開去，雙雙癱倒在巨石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