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住…不许死…”
顾白潋扛着已经濒临休克的殊白,浑身都汗,两条腿打颤,马上就要趴在地上了。
“好…”微弱的气音,殊白扯了扯嘴角。
直到靠近船边。
好在那个卷毛小子匆匆忙忙跳下船,一把揽过了她肩上的重量抗在自己身上,少年看起来不高,却很有力气,三两下就将殊白扛进船舱。
殊白高挑,整个人挂在卷毛肩头,两条长腿还荡在空中。
顾白潋虚脱,一下子趴在船上。
辛子鹿扬了扬刘海,呼了一口气,低头却发现手上猩红一片都是血,瞪着小鹿眼睛惊道:
“他…他怎么了?”
顾白潋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胸口中弹,伤的很重。”
顾白潋去去探他的鼻息,幸好还活着,要是真就这么一了百了的似的,还不得愧疚死。
辛子鹿绕过她,蹲在船边,在海水里涮涮手。
“他得需要赶紧取出子弹,交给我吧小姑娘,小爷还算半个专业的。”
他朝她一笑,清澈的小鹿眼睛像是一汪水,跟他桀骜的气质反差极大。
顾白潋愣在原地,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果然出了那个变态监狱遇到的都是好人了呢。
她拍拍身上的灰,低头钻进了船篷,简单却不简陋的小船篷里简简单单的铺着十几个床位。
一个开水壶发出“嗡嗡”的声音。
她被辛子鹿拉开一个白布单挡住了脚步。
“取子弹要在尽量无菌的环境下……小丫头你先出去吧。”
辛子鹿压低声音,把住她的肩膀转了个方向把她推出了船篷。
顾白潋气鼓鼓,不过一想确实有道理,自己现在又臭又脏,肯定全是细菌,她迈着沉重的步伐。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千个小锤锤拍打了三天三夜那么疼,她靠在船头,看着下面波动的水。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脚步身。
“怎么,在这里吹风啊?”
辛子鹿笑道,蹲下身子洗净手上的鲜血。
“你怎么出来了?殊白怎么样了?”
她有些担心。
“放心吧,我出手你只管放心好了。”
他拍拍顾白潋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仰头望天吐槽道:
“你朋友可是个真汉子啊,那子弹可在心脏旁边不到三寸,能撑到现在还不挂”
“更恐怖的是我取到一半他醒了,硬是一声不吭看着我翻着他的肉,我手都抖得慌。”
他摇摇头感叹着:
“我一直以为关公的故事是假的,看来还是太孤陋寡闻了。”
顾白潋笑笑,等哪天看见殊白疼的眼泪直掉她才觉得见鬼呢。
那家伙大概是早年凑钱把泪腺给卖了。
顾白潋走到船边望着清澈的海水,捧起一捧洗了洗脸,污垢和泥都晕开在海面,她捋了捋碎发,一回眸看见了辛子鹿嘴巴张的老大,甚至能把拳头塞进去。
“怎么了?”
她下意识回头,看看是不是海面上出现什么威尼斯水怪了。
“顾,顾,顾白潋?!”
辛子鹿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逼得她成了对眼。
“你,怎么是你?!你不是在A国吗?”
辛子鹿抓着头发,一脸问号。
顾白潋尴尬地笑笑,心想真是人不出门不知道,她的知名度这么高吗,上到军方少校下到打渔小伙。
“我被一个案子牵连了,就被送来了。”
她简单应付了一下。
“所以你跟里面那个,都是逃出来的?”
辛子鹿带着探究的眼神,学着她的动作蹲在船板上,双手抱肘。
顾白潋暗叫不好,一没注意就秃噜了。
打你个颜控!她拍拍自己的头,懊悔的样子。
却闻见辛子鹿干净清澈的笑声,像一串四月挂在屋檐下的御守风铃。
“想不到居然真的有人步小爷的后尘啊!”
“真是后浪推前浪。”他喷出去石榴籽儿。
“丫头,呐,我也是越狱出来的,在岛上徘徊半个月了一直找机会离开,想不到咱俩居然赶上一班渔船了。”
辛子鹿激动的模样就差给他一只麦克风就地来一首《兄弟抱一下》。
……
顾白潋盯着他,心想自己能出来是靠着监狱长的炸弹,可这人看着这么傻怎么出来的…
辛子鹿嘿嘿地坐下递过去半个石榴。
顾白潋悄悄瞥了一眼,那石榴的色泽是在太诱人,熟的恰到好处,玲珑的血红,一看就是生前在一片阳光的果田里晒太阳吹柔风,没什么烦心事,准甜的不像话。
于是两个人盘腿坐着剥石榴。顾白潋总是悄悄打量着他,辛子鹿觉得有些好笑,果断敞开心扉道:
“我啊,之前在监狱的216房间。”
顾白潋猛地抬头,咕咚,连肉带籽儿一起咽下去。
难怪刚才开始她就感觉身边一股子熟悉的不得了的味道。
搞半天是艾草味儿。
可这也太巧了吧。
辛子鹿低头啃着石榴,模糊不清自顾自的说着:
“管监狱那个秃头胖子她老婆怀孕就辞职了,我就趁机煽动一场饭厅暴动,然后砸破玻璃跑了。”
顾白潋盯着他的侧脸,日式风格的少年,睫毛微微卷着显得乖巧无比,还有几分明灿身上的感觉,就是举止像个糙汉子。
“你,煽动,二楼那些人…怎么…怎么做到的…”
那帮极有个性的人怎么会轻易被蛊惑,她底气有些不足,摸了摸脖子问道。
“就靠着小爷的人格魅力啊~”
他笑着眨眨眼,剖开一个哈密瓜,清甜味道炸开。
“那床底下那堆物质币怎么搞到的…”
她嘟嘟囔囔。
“啊?物质币啊,那是我闲来无事搞了个婚姻中介,就是给监狱的人拉郎配的,你可不知道伊思监狱这帮人对那方面的需求可大了呢…我可不是说黄的哈,我说的是感情寄托…”
“结果谁想到没多久我就盆满钵满床底满了。”
他耸耸肩膀,啃着瓜。
顾白潋的眼神逐渐由疑惑渐渐转为释然再到欣赏,饶有趣味的盯着这个少年。
不论在何地何处,再苦难的处境,面前这个家伙好像都能活出自己的样子。
真是让人羡慕的能力。
“嗯??等会等会,你咋知道我床底下有钱”辛子鹿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盯着顾白潋
“不,不能这么巧合吧。”
他瞪大眼睛,嘴唇被石榴染成了淡红色,娇嫩欲滴,微微张开,竟让人有想亲吻的冲动。
……
就是这么巧。
顾白潋一言不发,傲娇地迈着步子进船篷。
“嘿!我叫辛子鹿!这么有缘的话,一定要记住我啊!”
“知道了,二傻子先生!”
她扬着手臂,手腕上还绑着厚厚的新绷带。
…………
……
枫留市私人医院。
“阿练,我想出去走走。”
少年扬起头,脸上泛着温柔的笑意。
双瞳剪水,柔似春风,眼前的少年有古人公子的气质,小护士晴练这个小说迷哪受得了这个,脸一红,低下头,推着轮椅走在寂静圣洁的长廊里,每一步都像踏在软软幸福上。
“阿练,你说我们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他低眸,眼底波澜不惊。
“啊?就是,就是很好,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她不敢看少年的模样,眼神飘忽。
“是吗…”
他弯弯唇角,像是想象到了那个场景,眯眼望着大厅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大理石上五光十色。
只是为什么左心房空荡荡,像是缺失了什么。
……………………………………
渔船。
“你怎么出来了?”
顾白潋一翻身看见辛子鹿抱着两条被子从船篷出来。
“我把我的位置让给关…不是,让给那位真汉子了。”
顾白潋看着他迅速铺着被窝像大田鼠一样钻了进去,只露出一对毛茸茸的眼睛和泰迪卷发。
“…谢谢你。”
她认真的看着他。
“你不必谢我,顺手罢了,只是他伤的真的很重…我觉得…觉得他可能坚持不到我们到岸。”辛子鹿嗫嚅着。
“他不是一般人…”顾白潋摇摇头。
她曾使出吃奶的劲咬过他一口,人类杂食类动物,牙齿并不尖锐,基本属于钝伤,可那印记却在第二天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未被咬过。
两个人的床铺离得很近,顾白潋连他脸上的绒毛都能看见。
乌黑无星的天空,海浪拍打船身,像是一首大自然的催眠曲。
顾白潋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记得旁边的辛子鹿睡觉很不老实,睡个觉像蹦迪,腿搭到了她的腰上,她反复推下去好几遍,最后干脆放弃了。
就当多盖了一层被子吧。
海风的味道混着淡淡的鱼腥,还有一点久违的艾草的味,竟让她觉得如此安心。
顾白潋就这样和船上要被贩卖掉的皇帝蟹,牡丹虾,鲅鱼,乱七八糟的各种海产品一起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