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条活路吧

　　我在电话上和老班请了一个月的假，我和城城她们都说了，唯独没有告诉王一侃。

　　我不敢见他，我对不起他。

　　请假的第二天中午，我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电视，门被人敲响了。

　　“门没锁。”我说。

　　“请问这里是徐笑家吗？”一个泉水般干净的男声试探地问。

　　“是。”我心想，这人还挺礼貌，问清楚了才开门。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颀长清俊的人，他穿着雪白衬衫，笔挺的黑长裤，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露出形状美好的锁骨。

　　这人的眼睛很特别，是那种一看就很聪明的笑眼，睫毛很长，当他弯起眼睛笑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被他的眼睛吸引。

　　就像现在。

　　“徐笑？”

　　“……”

　　“徐笑？”

　　“……是我，抱歉。”

　　我尴尬地别开眼睛，起身试图给他倒水，“你是旷凡吧，我爸说的那个。”

　　“是。”他忍俊不禁地打量着我。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打开冰箱我就傻眼了，除了上次爸妈回家带来的那一大瓶果汁，什么都没有。

　　“都行。”他说。

　　我暗自擦了汗，我这是怎么了，不过来个客人，怎么就像慌脚鸡一样。

　　“咳咳。”我强装镇定地洗干净玻璃杯，用干净的布擦干，才把果汁端给他。

　　我端起果汁，掩饰尴尬地喝了一小口。

　　“徐笑，听徐叔叔说，你想尽快出国是吗？”

　　我顿了一下，“是。”

　　“那你的英语一定很不错咯？”他期待地看着我。

　　“还……好。”我很心虚，从初中的满分一百二到现在的满分一百五，我的英语其实一直都保持在很稳定的水平。

　　“来做一套测试卷吧。”他从包里掏出来文件夹，然后我眼睁睁看着他从里面抽出一套试卷。

　　旷凡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我的英语六十分的事实。

　　“旷凡。”

　　“嗯？”

　　“那个，今天先不做题好不好？”

　　“为什么？”他疑惑道。

　　我讪讪地笑笑，“我有点不舒服，头疼，头疼。”

　　“……是感冒了吗？有没有量过体温？”他皱着眉说。

　　“有点感冒。”我实在心虚。

　　“那我去给你烧点热水，一会你吃点药上床吧。”他说，“家里有药吗？”

　　我点点头，目送他去给我烧水。

　　这个保姆还挺不错的，除了有些太一本正经。

　　他的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到地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落到地上，有钱包，英语书，还有几张习题卷。

　　我一一捡了起来，翻开一张习题卷，上面耀眼的分数直逼人眼。

　　“145？和高胜男一样……”

　　我居然又提到那个人的名字，气得想把自己打死。

　　“一会儿他看到我的成绩，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我打算把装死战术进行到底，能拖几天是几天，这次实在是有些丢脸。

　　旷凡从厨房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被窝里了。

　　他敲了敲门，我说，“你放在客厅，我一会下来拿。”

　　“好吧。”他说，“你先吃药，吃完药睡一会，睡醒了我就把晚饭做好了。”

　　我突然觉得这人是个好人，我不该这样欺骗他，于是我说，“不用了。”

　　从床上蹦跶下来穿着睡衣就去开门，仰着头看着他，“我是骗你的，我的成绩很差劲，旷老师。”

　　旷凡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然后他笑了，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那你怎么不一直骗下去呢？我以为你会一直把戏演下去。”

　　“什么？”我很奇怪。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开他和爸爸的聊天记录，我看见我爸说。

　　“我家笑笑的成绩很差，尤其英语，次次在及格线徘徊，这次就辛苦你了。”

　　“你真的是很调皮。”他笑。

　　“……”

　　“你生气了吗……”看见我的神色，旷凡一下子慌了。

　　我眯着眼盯着他，“骗子。”

　　我生平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恶意欺骗的人，另一种是没有分寸的人。

　　这个旷凡一下占了两个。

　　我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旷凡愣在原地，我也没有管。

　　如果他还算懂分寸，就该知道我下了逐客令。

　　睡了一觉，打开卧室的门，客厅果然没人。

　　看看壁钟，已经下午五点半，天慢慢黑了，小区里的路灯陆陆续续都亮了。

　　家里空空荡荡的，赛丽也醒了，从狗窝上爬起来，伸了个很长的懒腰，又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

　　“赛丽，一会儿带你出去散步。”我说。

　　赛丽听懂了，抖了抖身子，满眼期待地看着我。

　　给赛丽喂了牛奶和排骨，我自己也吃了点加热的小米粥，带上钥匙，我牵起狗绳就要出门。

　　“嗯。”有个人被我拉门的力度带翻，一下子倒在地上。

　　我定睛，是旷凡。

　　“抱歉，我不应该戏弄你。”他说。

　　我懒得理他，用手肘把他往外挤了挤，“让开，锁门。”

　　“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他低眉，语气很卑微，“怎样都行，只要你让我继续做你的家教老师。”

　　“呵。”我冷笑。

　　他扯住我的衣袖，我的不耐一下子达到顶点，“松开！”

　　“你……”

　　他突然猝不及防地，做出一件让人震惊的事。

　　他扑通一声跪到我面前，仰头看着我，语气悲怆，“我错了，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求求你徐笑，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

　　偶尔有人从电梯里出来，好奇地看我们两眼，又怕殃及池鱼地匆匆走了。

　　我被气笑了，“给你一条活路？你的尊严呢旷凡？”

　　“我的一切都完了！我还要什么尊严！”旷凡哭了。

　　“给我站起来！”我真的看不惯他这副模样，有什么比活着更难，有什么比死了更容易？他凭什么这么容易就能说出让别人给他一条活路这样的话？

　　“站起来啊！”我流着泪，松开了赛丽的狗绳，我跪下来去拔他的胳膊，“你听着，旷凡，活路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你什么都不明白！”他说。

　　“好，你讲给我听。”我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