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玧其回来时愁眉不展,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
金硕珍怎么样了?有没有抓到人?
正在一旁拿着两个饼干打架玩的林子沐,忙支起了耳朵。
闵玧其没有,死了一个,其他的都跑了。
死了一个……
她现在是个傻子,不可能去开口追问死的是哪个,可那都是她同处了一个月的同志,有几个已经成了好友。
手里的饼干用力过大折断,她眼泪突然抑制不住又流了出来:
林子沐阿珍,阿珍,饼干断了……
像极了因为小事就会哭闹的样子,可她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毫无遮掩的哭一场。
金硕珍忙跑过去,将她护在怀里:
金硕珍不哭不哭,我们还有别的饼干。
闵玧其看着这个躲在他怀中的女人,面色更加阴郁,他冷冷地开口质问:
闵玧其将军,你怎么把这个傻子带回来了?
不光带回来了,短短半天的功夫,两人好似已经变得极为亲近。
林子沐还在哭着,仿佛有些惧怕那个阴着脸的男人,却还是不服气一般,大声地驳他:
林子沐我不是傻子,你才是傻子,我是阿珍的丫头,我不是傻子……
金硕珍好好好,丫头不是傻子,我们丫头很聪明,一点都不傻。
像极了在哄小孩子,可是怀中的人依旧泪汪汪地使劲抓着他的衣角,似乎只有这样,心中的委屈才能勉强减少一些。
金硕珍回头看向闵玧其:
金硕珍她不是傻子,以后她就是你的嫂子,不许对她没礼貌。
嫂子?
闵玧其简直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话。
半天前还在泥地里打滚的疯丫头,现在他竟然要他称呼嫂子?
这次似乎怕那女人能听懂,他转而用了日语:
闵玧其将军,等战争结束,族里会有很多好姑娘上赶着嫁给你,你为何非要找一个傻子?
金硕珍好姑娘虽多,却不是我喜欢的。
金硕珍再说,你我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一定,好姑娘与我们无缘。
他转头又去逗林子沐:
金硕珍我们换成用糖打架好不好?
金硕珍你当好人,我当坏人。
怀里的人扬起脸,一双眼睛还水雾朦胧:
林子沐糖不会断吗?
金硕珍不会不会,我们让玧其一起玩好不好?他当坏人,我当好人保护你。
说着,他又指指闵玧其,像是下午教她时那样:
金硕珍玧其,玧其……
可林子沐却破天荒地没有跟他学,指向闵玧其时,口中说出的却是:
林子沐傻子……傻子……
好像一下子便记了愁。
她是真的很讨厌闵玧其,就冲他一眼看出自己可疑,便不得不防,可是她又过不了他骂自己傻子的气,左右有金硕珍护着她,便就毫无避讳地骂回来。
那人铁青着脸又无法发作的样子,看着还真令人畅快,让她忍不住又多喊了几声“傻子”。
被一个傻子骂作傻子,这可能是闵玧其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了,他黑着脸向金硕珍告辞:
闵玧其将军,我先去休息了。
金硕珍还在哄着林子沐玩,便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甚至都没问他这个弟弟有没有用过晚饭,仿佛只要有这个女人在,他的心思就无法放在别处。
闵玧其叹了口气,这傻子的一张脸,他再熟悉不过,那女人嫁人的那日,是他唯一一次见大哥流泪。
如今,他怕是再也摆脱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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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国站在巷子里,久久没有离去。
这里是莫流苏曾经的家,也是承载了他最多甜蜜的地方。
明日他的队伍就要奔赴前线,他很想过来跟这个家里唯一剩下的一个人告个别。
过来时才知,莫流苏走后,他便将房子转卖也离开了这里。
没人知道那人去了哪里,他与邻里关系向来不合,走了,倒成了街坊四邻的一大幸事。
失落犹如漫天洪涛而来,压得人心情极为不畅。
他突然发现,自己与莫流苏之间,能留下的纪念实在太少了,除了那个已经略显脏污还舍不得洗的帕子,再无其他。
他甚至都没有陪她照过一次相片,想她时,也只能握着帕子睹物思人。
说到底,他从未考虑过她会离开,一切都那么突然,突然得让他一下子慌了手脚。
郑号锡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饭桌上,郑号锡依旧淡淡地笑着,莫流苏的离开,好似从未对他产生影响。
田柾国点点头:
田柾国收拾好了。
不是去游玩,也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唯有几套换洗的军服罢了。
郑号锡战场可不比训练场,都是真刀真枪的拼,除了活下来,你不能再想其他。
田柾国抬头盯着他:
田柾国大哥说的其他是什么?
郑号锡玫瑰。
田柾国可玫瑰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我不像大哥,在意的东西太多,我的命里只有玫瑰。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乖巧顺从的弟弟一下子就变了,他开始看不惯自己,开始处处不满。
两人只要面对面,话题总会牵扯到莫流苏身上,而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这次郑号锡却没有与他分辩太多,他低下头喝了一口汤:
郑号锡玫瑰她现在过的很好,有金上将护着她,她不会吃苦。
田柾国那大哥呢?为什么不能由你护着她?为什么要交给别人?
田柾国如果她能留下来,哪怕一辈子只做我的嫂子,我……
郑号锡却打断了他:
郑号锡没有如果。
郑号锡就算有,也只会比现在更糟。
郑号锡我会被人陷害,丢掉官衔,再也护不住她,而她也会被人带走。
郑号锡与金上将撕破了脸,他不会再帮我关照她,到时候,那金家小子怎么折磨她,都随了自己心意,我们再也没有能力阻止。
郑号锡而你,官途也会变得坎坷,不会给你爬上去的机会,你又凭什么去把她抢回来?
他的话都是事实,令人无从反驳,也正是想到了这么多,他才咬牙将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
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能撑到我们把她抢回来,
是最好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