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斗气

金泰亨哥，我不想去，我讨厌看到那小子。

金府书房里，金泰亨拉着金南俊的胳膊摇晃着撒着娇：

金泰亨哥，你让我去别的地方，我不去平城。

若没有亲眼所见，不会有人相信这个做起事来冷冽无情，平日里心思暗沉的金少校竟然还会像个孩子一样无赖。

他与田柾国是同一军校毕业，在校时，那小子样样都要与自己争个高下，两人的仇怨早已不共戴天。

进入官场，又是同样的少校军衔，他曾多次央求金南俊能给他提上一级，好好压制一下那小子，可是自己这个平日里什么都能妥协的哥哥，偏偏在此事上态度硬得像是一个铜疙瘩，无论他求几次，结局都是被驳回。

而这次又不知突然抽什么风，竟要将他派到平城去，跟着那小子的哥哥学习做事，他又怎能情愿。

金南俊为什么不想去？给我个理由。

金南俊被他晃得没法正经处理公务，只能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他：

金南俊理由充分，我可以考虑。

哪有什么正八经的理由，要告诉他自己是怕再被田柾国比下去吗？恐怕他的软弱还未完全表现，他这个哥哥就能大发雷霆。

金南俊没有理由就回房收拾一下，我给你买了明天一早的火车票。

金泰亨要坐火车？

一听火车票金泰亨又不乐意了：

金泰亨平城又不是太远，我开车半天就到了，堂堂一个少校，去挤火车多丢人啊。

金南俊我送你去是学着做事的，不是让你去享少爷福的，如果不愿意，你就脱了这身军服，滚回老家当你的金少爷去。

见一向宠着自己的哥哥，突然又要发火，他吓得忙倒退几步，生怕金南俊再随手抓起什么东西摔到自己身上，上次发火还是半年前，一杯滚烫的茶水摔到他的胳膊上，至今身上还留着丑陋的疤。

金泰亨愿意愿意，我这就回去收拾。

他几乎是逃出了金南俊的书房，一出来顿觉心中不爽又上来，清了清嗓子，唤过了管家：

金泰亨给我安排车，我要出去。

管家瞅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却没有立刻答应：

方管家二少爷是要去哪？

金泰亨去哪用得着你管吗？

去哪？自然是找几个平时看不顺眼的人去去晦气。

方管家将军说了，明日二少爷就要出远门，今天必须在家好好休息，哪里也不许去。

方管家来人，送二少爷回房。

为了防止他心里不痛快出去生事，更是早早就安排了人堵住门口。

金泰亨行，老东西，得罪了我，你等着。

他自是不敢再调头回去央求大哥放他出门，除了从牙缝里挤出几句威胁的狠话，便是连少爷的气势都快被浇灭了。

看着他愤愤不平地回了房，管家却又在外面叮嘱：

方管家看好窗户和后院，别让少爷偷着溜出去。

这便是摆明了要和他杠到底了。

金泰亨老不死的，别让我哪天抓到你的错处。

他恨恨地咬着牙，将靴筒里的匕首抽出，一下一下在桌子上划着：

金泰亨到时候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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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菜一汤摆在桌上，菜色比平时丰盛了一倍不止。

莫流苏阿沐，你这就不对了，为什么每次幽冥过来，你都做这么多好菜。

莫流苏你都没有专门为我改善过伙食。

话未说完，林子沐已经将烧鸡上的鸡腿撕下，塞到了她的嘴里：

林子沐就两根鸡腿，你和幽冥一人一根好了吧？

幽冥坐在桌边，闷声不吭地吃着面前的菜，他吃饭的时候是从不说话的，平日里整个人的心绪也好似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兴头上来，会像个话痨，念叨个没完，有时候又似个哑巴，无论你说什么，他都假装没听见。

而这份食不语的沉默，倒是很符合他皇帝的身份，即便只是个亡国之君。

见莫流苏含着鸡腿盯着他看，幽冥将身子转向了另外一边。

莫流苏哎呀，你又不是个没见过女人的嫩小子，害什么羞。

莫流苏将鸡腿吐在碗里，抬手去撩他的头发，却不想手还没碰上，倒先将他惹怒了：

幽冥敢碰我的脑袋，我就剁了你的手。

她这才讪讪的收回手：

莫流苏发什么火呀，我是看到你头上有脏东西，想给你拿下来。

好歹是没像戏文里唱的，喝一句“朕的龙头岂是尔等小民可以碰触”。

林子沐行啦。

林子沐抬手碰碰莫流苏的胳膊：

林子沐一次不惹他，你就难受。

林子沐又不是不知道他讨厌被人碰，等哪天他真剁了你的手，我可没法子帮你安上。

莫流苏碰了又不给我钱，我还不愿意碰呢，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岁，说不得早成老僵尸了。

莫流苏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莫流苏把他的那根鸡腿也给我，皇帝才不喜欢吃这种俗物。

这个场景，几乎幽冥每来一次，就会上演一次。

或许也只有在他这个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怪物”面前，莫流苏才能像个小孩子，卸下包袱，无忧无虑，满心的好奇，只想着哪日趁他不注意时犯一下他的忌讳。

而在他眼里，没有玫瑰和水仙，也没有妓女和情报，只有两个曾经相识的故人，只有两个丢都丢不掉的孩子。

两人记忆里，幽冥总是很忙，却每过一阵子都会过来瞅瞅，看一下两个女人过得怎么样，可是无论她们艰辛还是困苦，他从不伸手帮衬。

幽冥这是你们自己的人生，便是死了也与我无关。

既然无关，经常跑来，是又在牵挂着什么？

莫流苏口是心非，我倒是看看哪天我们都死掉了，还有谁给你做饭吃。

每每莫流苏这么驳他，他却又会说：

幽冥等你死了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饭馆里的厨子有的是，只要有钱，哪里都可以给我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