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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八号当铺:一诺千精

人性本贪婪,欲望永无穷。

善恶一念间,天道复轮回。

自古帝王渴求长生不老,寻求灵丹妙药永葆青春。凡世之人皆为欲望所累,终与魔鬼进行契约交易。

千百年来,街头市井流传着一个传说:无论你有什么需求,只要你能找第八号当铺,你都能如愿以偿。

但……

欲望满足的瞬间,即是偿还的时刻。

“咚——”清脆的钟声传来,又到了午夜子时,两团颜色各异的灵魂在玻璃罐里打转,他们已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不知被关了多久。

凡尘的喧嚣或寂静,人类的贪欲或无求,黑暗的主宰亦或是光明的堕落,都与他们再无关系。他们……不过是万千凡世之中的一粒尘埃,微小到无人还记得他们的存在。

如若神魔无欲,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须得学会自我救赎。

韩诺和阿精被黑影囚禁了灵魂,关在这个玻璃罐里,已不知外面过了多少载岁月,大地可如初?光明可尚在?

从前的记忆,已经遥远到模糊得只剩个大概,曾经的人和事,除了些印象较深的,所记得的已不剩多少。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待在这里,包裹着玻璃罐的永远都是无边的黑暗。

相爱,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相守吗?

二人被囚禁时,那段刻骨铭心的话语还未忘却,只是久而久之,这漫长无尽的黑暗中,就只剩下沉默的陪伴。待在罐中无所事事,也没多少话语可谈,他们偶尔交流下,就当是复习人类的语言。文明的建立并非一朝一夕,都是千百年来沉淀的经验智慧,如若连这都被忘记,那与衣不蔽体没有思维的蝼蚁有何区别?

或许是黑影的厌倦,才让他们重见光明。那天,玻璃罐透进一些明亮的光线,慢慢的越来越亮,他们透过玻璃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用全是骨头的手掌托住罐子底部,五根细长阴森的白骨露在外面,指节扣住罐身,将罐子从他黑袍中取出,随意的丢进了一个房间某处。

门被关上,光线昏暗了许多。他们耗时不知是千年还是万年,终于脱离了黑影的监视,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眼前的昏暗,总好过永远漆黑一片。他们高兴的相互注视时,才发现几乎快在漫长的岁月里忘却对方的容颜。

二人就如初次见面般,有些羞涩的开始了久违的言语交谈。

“你……你还好吗?”阿精先开的口,对面立着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她知道是她的韩诺,他们已经在一起不知道多少岁月了,可是时间过得太久,他从前的样子已在无尽的黑暗中渐渐模糊,如今光明再现,他的模样又清晰起来。他还是这么的风度翩翩,温润清贵,那一身非凡的气度,看得阿精有些失神。

“阿精……”再见到深爱之人的面容,韩诺忍不住靠近了些,单手抚上阿精半边脸颊,惹得阿精有些害羞,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平淡无味的岁月过得太久,几乎快要忘了情爱的滋味,就如恋爱初始的小情侣般,他们又在罐中依偎了岁月。

在这片昏暗中又不知过了多久,罐子顶部和罐身都落满了灰尘,他们就像是被人遗忘的物件或摆设,被黑影随意的丢弃在房间某个角落。

这里不是第八号当铺,也不是人间,光线虽然昏暗,但罐身未蒙尘前,还算看得清楚屋内的摆设,都是一些复古的家居,古色古香的桌椅亦或是茶几,墙壁上还挂着几副不知是哪路神仙的画像,隔着罐身看不大真切。说来也怪,魔鬼,难道也信奉神灵?

这间屋子看似简单平常,实则暗藏玄机。白日里有些昏暗,桌上还点着五盏阴森诡异的烛火,三长两短并作一排,且一直燃烧不尽。可一到夜晚,屋顶就是一片浩瀚星辰,他们像是置身于外太空之中,墙壁都化作巨大的齿轮,机械迟缓的转动着。

观察了许久,韩诺才告诉阿精他的猜测,这里,或许是一处时空枢纽,控制着时间和空间的运转。

世人皆道人生苦短,可又有谁能体会时间无尽的苦痛?

流年似水,悄然而逝,时间于他们已再无意义,多过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他们也终于理解人世之间的诸多诱惑,也有些怀念曾经有血有肉的那种生活。

或许是画上的神灵听到了他们的诉求,于某一日,机会就真的降临了。

蒙尘的罐子已经透不进多少光亮,那天,他们在罐中听到了些声音,像是一扇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很是沉重。

来人不用猜测,他们知道肯定是黑影,也不知道是在屋内寻找着什么东西,然后好像嫌弃罐子碍事,紧接着罐子就被那只全是骨头的手掌抓起,又丢到另一个角落,只是这次丢的有点重,盖子咯噔碰撞一声,斜斜的打开了个口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阿精差点惊呼出声,嘴巴却被韩诺从身后紧紧捂住。阿精背靠着韩诺,能感觉到韩诺激动紧张又小心翼翼压制的情绪。他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敢动弹,等待了许久,门终于被重重关上。

舒了口气,韩诺放开阿精,二人抬头看向罐子顶部那条开着的缝隙,已经足够他们出去。激动了一阵,二人又开始忧虑起来,出了这间屋子,外面又是哪里?如果他们出去了,会不会又被黑影抓获?二人悄声商量了一番,如今唯一的希望,是等夜幕降临,空间转换时间流动的时候,寻找机会,看能不能借着时空枢纽逃回人间。

只希望……人间尚在,白家尚在。

光明消逝,黑暗袭来,阿精紧张的抓着韩诺的手,二人十指相扣,抬头注视着盖子顶部那条不大的缝隙,等待时空枢纽开始运转。

借着缝隙看去,一片耀眼的星空近在眼前,仿佛只手可摘。他们对视了一眼,韩诺对阿精笑笑,又将手握紧了些,生怕阿精跟丢。

二人准备出去时,两条细细长长的黑色带子柔柔的飘了进来,分别围绕在韩诺和阿精身侧。

“这是……”阿精正想伸手去摸,就被韩诺抓住了手。

“别碰!”

韩诺警惕的看着那两条带子,像是两卷黑白的电影带,一格一格的拼接起来,每一格都在播放着不同的画面。

那是他们的记忆,每一段都是不同的人生经历,看着曾经的种种过往,画面里闪动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而现在……已经不太记得他们的声音。

“阿精……”韩诺的声音很轻,带了丝微不可觉的颤抖。

“嗯?”阿精转头望他。

对上阿精的视线,韩诺脸上浮现两个淡淡的酒窝,还是一派镇定的神色,眼里带了些柔情和眷恋。

“阿精,我们……回去吧!”

“啊?回去哪里?”

韩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阿精有些摸不着头脑。

韩诺牵起阿精双手,包在两只手掌之间,深情地注视着阿精的眼睛,言语轻柔:“阿精,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苦。也谢谢你,自始至终都愿意陪在我身边。”

“韩诺……”阿精不知道韩诺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听起来……有些忧伤。

阿精感觉有些慌乱,因为某种直觉强烈到像是要破土而出,而阿精偏偏不知道那种让人心慌的感觉从何而来。

韩诺松开阿精,单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指着那两条细细长长的“电影带”,声音有些激动,也有些不舍。

“阿精,看到了吗?这是时间轴,那些都是我们曾经经历的一切。现在这个空间不知道是在宇宙的哪一处,如果……我们没有未来……”韩诺看向阿精,眼里多了些深沉:“那我们就回到过去,改变一切……”

阿精有些惊讶,但韩诺的话,她也听明白了。与其担心那看不见的未来,不如让一切重新来过,即是他们经历的一切,那命运的主动权也就掌握在他们手中。

是还未分开就喷涌而出的思念,是千千万万个日夜相伴的难舍,是得到又反复失去的痛苦,是利刃尖锋难以斩断的执着……心头徘徊着万般情绪,他们紧紧相拥,久久不愿投入时间的洪流。

“阿精,我不在身边时,须得好好照顾自己。”

“嗯,你也是。”

“阿精,等我几年,这次……一定将你明媒正娶!”

“好,我等你!”

“阿精,我没忘记对你的承诺,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嗯……我信你……”

韩诺细细的交代着阿精每一件事情,小到生活细节,大到人生哲理。阿精静静的听着,双手紧紧回抱着韩诺,亦是舍不得分开。

天快亮了,时间所剩不多,也不知道黑影会不会突然回来。

韩诺揽住阿精的纤腰,在她唇瓣上落下深深一吻,阿精也学着韩诺教她的方法,生涩笨拙的回吻着韩诺。

时间轴大约十年为一节,韩诺认真查看过,所以回去的时间点选择在没遇见吕韵音之前,这次他要把所有的爱,都留给阿精。

“准备好了吗?”韩诺轻声问。

“嗯,我们……回去吧!”阿精藏起心中的不舍,目光清澈的看向韩诺,怕让韩诺动摇了决心。

最后对望了一眼,二人恋恋不舍的转身,朝着各自的时间轴走去,两道灵魂泛着微光,投进时间轴的某一节之中……

若一切重来,我……必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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