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十一】

“佺妃有话便讲，朕恕你无罪。”

岑糸沉吟片刻，看着风轮吹过香花缓缓地带来拂面的清馨，柔缓道：“太后的长女端淑公主便是远嫁最骁勇善战的准噶尔部，若是柔淑再嫁最富庶尊贵的博尔济吉特部，那么不是蒙古宗亲中最大的两个部落，便可从此紧密联结再无二致了。而皇上治理蒙古之道，一向可提倡花开两朵，平分春色的呀。”

乌黑的眸子里有幽幽的柔光闪烁：“既然博尔济吉特部一直是至亲，那么与至亲联结，密不可分，便由自己的女儿嫁去，才是最好最稳当的。”

见弘历蹙眉不语，岑糸叹了口气：“中宫与臣妾一般，失子悲痛，若是公主远嫁皇后娘娘定会不忍。只不过，和敬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孩子，又是皇上的长女。但国有重用，公主首先是帝王家臣，然后才是父母之女。皇后一向说嫔妃先是皇上臣子，然后才是侍奉皇上的枕边人。皇后以此教导后宫嫔妃，自然也如此教导公主。”

皇帝这一别，两日都没有到嫔妃宫中来，也不往太后宫中请安。

太后自得了要下嫁公主的消息，更兼知是柔淑下嫁的可能最大，急得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但太后在先帝身边多年，却是极沉得住气的，虽然心急如焚，但对着底下的宫人却是如常和缓坦然，只是暗中叮嘱福珈道：“去告诉舒嫔和玫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该要她们去好好劝皇帝的时候了。那些朝中的老臣虽然看在先帝的颜面上肯为哀家进言 ，力劝皇帝不要再嫁幼妹，但他们的话哪里比得上枕头风的厉害。”

这是岑糸第一次单独拜见太后，她福身跪地知道方才的话是踩了太后的心窝子，只不过这话必须说。

殿内沉寂的安静，福伽在一旁黯然叹气，这佺妃想来是个识相的，从宫女一跃成了佺常在到如今的佺妃，怎的就戳了太后的心窝子让太后竭力劝谏柔淑长公主和亲呢。

太后蹙眉良久，一支青玉凤钗垂下的玉流苏停在她耳畔纹丝不动。良久，太后的身体微微一震，恍然含笑道：“佺妃起吧。”

岑糸松了口气，她知道赌对了。太后是先帝的嫔妃，是上届宫斗的获胜者，不管前朝还是后宫总会有实力的。只要这个，让太后大肆宣扬下嫁柔淑长公主的好处，这样准格尔与科尔沁两大最强的蒙古部落皆与太后有姻亲，届时下嫁的必会是和敬公主。

玫嫔和舒嫔是太后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如何不落力劝谏。果然，两日后皇帝下了口谕，要如懿与绿筠前往先行劝说，要和敬公主接受下嫁博尔济吉特部之议。

这日岑糸与玫嫔说笑吃茶，玫嫔似是想起什么凑近岑糸耳边说：“佺妃姐姐听说了没有，皇后怕是顾不过来了呢。这些日子您看着她气色极好，内里却虚到了极处，每日里悄悄拿药吊着，所以都不敢留皇上在自己宫里呢。”

说罢，玫嫔冷哼道：“和敬公主是皇后所生，皇后一定常常在公主跟前怨及娘娘和咱们这些人，所以公主才会常常口出狂言，少不得还在皇上面前有不少不中听的话。我倒在想，皇后的孩子一个接一个不在跟前了，她是怎样的心情！”

岑糸眉眼一跳，不由得看向玫嫔此时的神情，多多少少她眉眼间面色上多了些憎恨。只是不知，皇后做了什么玫嫔会如此怨恨呢。

三月初七，皇帝下旨和敬公主晋封固伦和敬公主，次年三月尚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

同时，晋封太后幼女为固伦柔淑长公主，亦于次年三月尚理藩院侍郎宗正。

御驾回銮走的水路，浩然的几艘御船浩浩荡荡的驶在江面。

钦天监临行前曾禀奏，因为七阿哥夭折，‘客星见离宫，占属中宫一眚’。一颗时隐时现的‘客星’出现在名为离宫的六颗星之中，是为天象大异，钦天监以为这预示中宫将有祸殃临头。

说与岑糸听时，她只浅浅的含着一抹笑意，给弘历捏着肩：“这件事不就预示着七阿哥夭折么？天象之后，皇后的身体也好转了许多。这次又有公主下嫁蒙古之事冲喜，只要尽力医治，皇后一定会好转的。”

眸光似是汇聚了一道寒光，在烛光前忽然乍现，又恍若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