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怅然若失

舒元复读的学校确实是那么规定的：在校期间不许携带手机，手机要上交，直到放假的两天才交还给学生。但顾熠不知道，规定从来都对尖子生开后门，尤其舅妈还找关系打点。舒元一个人住，寝室里的家居床品都是换过的，舅妈还买了带烘干功能的洗衣机，还给她配了个洗拖一体的扫地机器人。舒元确实是不用做家务，舅妈既担心她做不了家务又担心琐事分她的心，把能做的都替她打算全面。舅妈不放心舒元一个人住又怕有人跟她住打扰到她，舅妈在S市多逗留了两天，等着舒元反悔。舅妈在学校旁边也准备了一个公寓，连管家也跟过来，就为了照顾舒元的起居。

舒元有手机，每天晚上都和舅妈通话，她知道舅舅舅妈和舒烨都放心不下她，担心她走上她妈的老路。还真的不至于，说句不孝的话，舒元和她母亲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母亲也许不是不爱她但到底给出的能让她感受到的爱太少太少。舒元又不是在缺爱的环境下长大，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还有顾家爸妈和顾熠，有很多人爱她也有很多人教会她什么是爱。在她成长的过程中，被倾注了太多太多的爱，心里储存着很多很多温暖的能量，足矣让她抵御“寒风”的侵袭。

舒元原本以为她能一个人清净一年，结果临了多了个舍友，是她自己同意的，她从来不是与人为难的人，如果处不来大不了她搬公寓住去。舒元看着新舍友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的收拾，她突然在想，也许她能有一个朋友。高中的三年，舒元把自己活成了高岭之花，看着和谁都好，可谁也走近不了她。在她有倾诉欲望的时候才发现她无人可说，毕竟有些关于喜欢的人的事情是该向闺蜜分享的，那些不能说给顾熠听的话也没有人听她说。

舒元拉上床帘准备睡觉，不管有没有复读，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晚上十一点睡觉太奢侈。舒元是个例外，拉床帘的时候，舍友看向她的湿漉漉的大眼里写着明晃晃的惊讶和羡慕，舒元暗暗好笑。从母亲去世后，她就需要较长的时间入睡，如果拖过十二点，那她极大的可能又是睁眼到天明。听催眠音乐助眠，尽量放空什么都不想，包括放在一旁的手机上显示着的几条未读微信，发件人是顾熠。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迅速结下了革命友谊，舒元突然明白一句话：有些人恰好长在对方的笑点上。舍友的天马行空经常让舒元又好气又好笑，可回过神来却觉得轻松愉快，她们都是来复读的，舍友的复读动力来自爱情。从她身上，舒元第一次知道所谓的青春懵懂时不羁的爱恋是什么模样：不顾一切用尽全力向他，向更好的自己奔赴。

------

又到一年团圆时，除夕夜的顾家很热闹，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都到他们家团圆，顾熠一整天跟着父母忙活着，知道现在坐下来用餐才能喘口气。

顾爷爷环顾在座的子孙，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刚刚在院子里看到隔壁黑灯瞎火的场景，一时感慨：“舒磊一家子去哪了？前几年老舒还在，现在连舒心都不在了。这个舒心啊，真是不让人舒心。”

顾妈妈不好在大过年的时候跟老人家叹气，笑笑地开口：“明华他们两口子带着元元去海南过年，小烨直接从英国过去。”

“老舒常说他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教好舒心，还好他有个好儿媳。”

顾妈妈听公爹夸自家表妹她与有荣焉，“人各有命，就是苦了元元。”

顾妈妈提到舒元，顾爷爷眼刀子直接瞟向以前最得他意的乖孙：“老舒还在的时候，我还经常和他说要订娃娃亲，元元这孩子，我喜欢得紧。”

从话题带到舒家开始，顾熠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大概他也很想舒元吧。上一次见是国庆假期，他说他每个月都会飞去S市看她，被她拒绝后他也就没有坚持。

“哥哥，我需要的是平常心。”

“我去看你，就不是平常心吗？”

“前两年也没见你每个月回来看我，不也是寒暑假才看得到？”

顾熠还陷在回忆里，顾老爷子看他一脸恍然明显不在状态，又点了他一句：“顾熠，你和你上次那个女朋友怎样啦？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当太爷爷？”

顾妈妈想替儿子说话，顾爸爸拍拍她的手，“让小熠自己处理。”

“分手了。”

顾爷爷没有意外，只是又淡淡地问一句：“那现任什么时候要来家里看看？”

“没有现任。”

顾爷爷一脸莫名的笑意：“哎哟，你现在是move on 啊？”

在座的顾家子孙都忍不住笑出声，顾熠的堂弟笑得最大声：“爷爷，您太潮了，收下我的膝盖。”

“跪吧，跪得好吹得漂亮，红包大大的有。”顾爷爷又瞟了顾熠一眼，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也不再找他麻烦，反倒是和其他孙子开起了玩笑。

就像所有认识顾熠和舒元的人都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一样，这些人对顾熠和周思思分手的态度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顾熠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和周思思分手，他不会是那个先提分手的人，哪怕大二那年他一直觉得周思思越来越不可爱也越来越无理取闹他都没有主动去提分手。大概是某次周思思又闹脾气而他没有反应，周思思情急之下说了分手，而顾熠接了一句：“好。”

接近零点，顾熠领着兄弟姐妹在小花园放烟花，闪耀的璀璨里，他仿佛看得了舒元回头对他笑的样子。这之前的很多年里，他们两个一直会在这个时间点一起点燃一支又一支仙女棒，然后对仙女棒许下明年乃至一生的愿望。

顾熠：新年快乐，元元！

舒元：哥哥，新年快乐！

新年第一天，夜半三点，顾熠失眠了，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