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醒悟

杨盛泽彼时早已离开去了边关，杨沙海看着渐行渐远出城的军队也是感慨万分，她的女儿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这般看着看着不禁老泪纵横，同他一起看女儿离开的还有其他的将军，其中先前“掩护”过杨绍逃跑的赵平也在其中。

　　“哎……小丫头诶，你怎么就去边关了啊，留下我们一群老家伙在这里，好无聊啊……以后没人陪我划拳喝酒了。”一位穿着重甲的将军掩面故作哭泣状，却不曾想被谁踢了脚，他即刻从地上蹦了起来，大喊着，“谁？谁踢李堂爷爷我的屁股？”

　　“我，你赵爷爷。”赵平首先站出来发声，其他人看着他俩这般打闹也是习惯，不过这般心情到是愉悦几分，平日杨盛泽不在兵营的时候，他们军营可就是看着赵平和李堂这般打闹度日。

　　“哎……女儿大咯，该有她自己该做的事情了，我们这帮子老骨头就在这儿兵营里面养老了。”杨沙海幽幽开口，原本泛红的眼眶也是慢慢散去，其他人手搭在腰间别着的剑上，笑着点点头。

　　“罢了罢了，我们就安心养着各自的老骨头好了，不然小丫头八年过后回来看见我们这儿少了几个，怕是要哭死诶。”赵平调笑着，他们皆是笑出声来，摆摆手到转步子把着各自的肩膀朝着那兵营回去。

　　就算是十几年前一般，不过那个时候在一起的人更多吧？现在就只剩他们几个老家伙在一起咯，可不能再少了谁了，彼此都是最珍视的兄弟了啊。

　　杨沙海送着他们回了兵营过后便去复命告知肃帝已送走四万大军，他也是立刻骑马回了杨府，翻身下马将那缰绳交给下人，进了前院便看着坐在凉亭里面的杨绍，手中攥着块红色玉佩，正是杨盛泽的那一块。

　　“爹……爹……他们说姐姐走了，我不信，姐姐是不是没有走？”杨沙海过去将他抱了起来，伸手捏捏软嫩的小脸儿，轻轻点点头似是确定，他攥着玉佩的小手更是紧了些，垂首哽咽却又不落下一滴眼泪，杨盛泽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许掉眼泪的话他还记着。

　　“这……阿绍你听话，姐姐会回来的，不过只是时间久些而已，你姐姐那么厉害，她肯定会回来的，你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对不对？”杨沙海缓声开口，说给他听的话却又是深深扎进心里生根，她会回来的，杨盛泽武功那么好，不可能出事，况且还有十三亲卫和苏媚在，怎么可能出事。

　　“爹，是不是只要阿绍练习武功，当了将军，姐姐就会回来？”稚嫩童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杨沙海听的这话到是愣了，平常要这小子练武功可比登天还难，莫不是因为他姐姐的出征，让这小子醒悟过来了？

　　他面露惊诧之色，颇为不相信刚才的话是杨绍说出来的，杨绍确是一个劲儿地扯着他的衣服，不停的念叨着问他是不是。

　　这可是个让他习武的大好机会啊。他将怀中带着泪花的人儿放在了地上，单膝在他面前跪下，伸手抚着他的脑袋，遂伸手把着他的肩膀，定神稍许后才开口，“阿绍你真的想要练武？我跟你说啊……练武可苦了，不仅每天要扎马步，而且还要打木桩，又苦又累还特别无聊，阿绍确定？”

　　杨绍垂眸思考稍许时候，抬头对上他爹的眼眸，深邃的黑色瞳孔中隐隐透着他对杨绍的期盼，小小年纪却也是蹙起眉头，到像个男子汉一般重重点点头，琥珀色的眸子中透出的不是同杨沙海眼中的期盼，而是更加肯定的坚毅。

　　杨沙海呢喃开口连连闷声道好，又接着点点头，手上蓦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颇为满意他这个答案，抬手屈指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好，好……爹明日就去给你寻师傅，要不然去军营里面让你那群叔叔们教你也好。”

　　“我不想学那些。”杨绍这句话又瞬间泼了杨沙海盆凉水，这小子怎么回事儿？刚才还重重点头，现在怎么又说不想学了？不对……很不对，杨沙海蹙着眉头站了起来，左手随着右手的出拳包住了右手，这般来回渡步也是不知该让他练些什么。

　　“阿绍想练什么？长枪？剑？刀？斧？锤？……还是什么？阿绍想练长枪的话……有你李堂叔叔教你，剑的话有你赵平叔叔教你，刀的话有你钟弧也叔叔教你，若是论斧，那便只有你陈泽叔能够教你，可惜啊……这锤，没人教的了了……你那府南河叔叔已经不在咯……”

　　杨绍听着他爹说的这一通到是一点都不觉着有意思，他爹自然也会枪法和剑法，最厉害的便是他们杨家的回马枪和披月剑法，可惜啊，杨绍年纪尚小，这些都不适合他学，这倒让他犯难。

　　“爹，阿绍想学棍法。”杨绍抬头望着杨沙海咬着手指看他，这话一出杨沙海到是一拍脑门醒神过来，杨绍自小到现在就爱拿着棍子和那些细树枝挥挥舞舞的，怎么没有想到他能够习棍法？可这岐经城内谁棍法出众自己又认识的呢？

　　伸手摩挲着下颚细细思考，怎般都想不起来谁能够教他学习棍法，伸手拍拍他脑袋又蹙着眉头闭目思考，既然杨绍已经开口，就算是想破脑袋也要让他开始学习武功，一刻也不能耽搁。

　　“阿绍听话，乖乖地呆在家里面，爹出去问问你那帮子叔叔们认不认识使棍的人，在家不要乱跑。”他这般开口过后，甩了甩手便抬脚出了门，快步朝军营走去。

　　杨绍坐在亭子里面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看了好一会儿便将那玉佩放进了怀里面，抬头兜兜转转往祠堂跑去，平日里杨盛泽总是跟在他身后，今日少了个人他也是不太适应，旁的下人见了也是弯腰鞠躬退步给他让路，这般走至了祠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脑袋重重地撞在了地上，他捂着头也没吭声，就是眼眶染了红。

　　“娘，阿绍要开始习武了，娘在天上要好好看着，看着阿绍当大将军，当威威风风的大将军，比爹还厉害的大将军，现在姐姐也走了……阿绍要开始担起阿绍的责任了！”童音说出这番话总是能够让人例外，外面打扫的下人也是贴在门边探出个脑袋瞧着里面。

　　“小少爷也是可怜啊……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他娘亲，现在好了，大小姐也走了，小少爷以后想娘亲了看谁啊？”一位女婢手里攥着抹布轻声开口，连着还不停摇头叹息，旁身穿蓝色布衣的男子也是附和点头。

　　“是啊是啊，都说大小姐长得像夫人，所以小少爷才这般黏着我们大小姐吧？大小姐走了……以后少爷被老爷骂的时候可就没有人帮着小少爷了。哎……”

　　“你们看你们看，小少爷那个样子好可怜哦……”

　　顺着另外位女婢的手指着的地方望去，杨绍那孤独落寞的背影着实让人觉着他可怜，许是没了娘亲才来这儿跪着，这般想着倒是觉得他更可怜，一阵冷风刮来让那群下人们颤了颤。

　　“走吧走吧走吧，干活去了。”

　　这声一出，便都散去。

　　杨绍其实磕了个头过后便跪在那处坐立不稳，许是这祠堂内的供香能够安神，闭目不停地打着盹儿，那股凉风吹来拂过了他的面颊，不同于钻入衣内的寒冷，那股风到是格外的舒畅，像是有人轻抚着一般，若有若无的凉风刮过他的面庞。

　　无形之中似是真的有双手在抚摸着他，温暖地感觉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他垂着脑袋，先前由于用力磕头的缘故额头上红了一片，现在这般感受着凉风，到是慢慢散去了疼痛。

　　“娘……”

　　他开口喊出，院内栽种的两棵柳树也是微微飘拂，似是在回应他一般，杨绍无形之中倒像是真的感觉到了母亲的存在，也许是一刹那间的错觉，也许是他母亲的亡魂。

　　那股凉风持久不散，直至杨绍晃晃脑袋又磕了几个头过后才揉揉眼睛站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摩挲了下前方供奉的牌位，又取了下来，放进了自己的怀里，那枚玉佩着实硌着自己，便将它取了出来，放置在了原本供奉的位置，将那牌位抱紧在怀。

　　那龙玉上面闪过一丝寒光，寒风化作有形钻了进去，又透了出来，那牌位上有着供香的味道，闻着也是异常安心，轻言呢喃，“娘亲别走……”

　　他这般靠在供奉台边歇息许久，夜晚虽临至，杨沙海回来后听下人说杨绍抱着他娘亲的牌位睡着了，这便去祠堂规规矩矩给各位兄弟，族人上香过后才将他怀中的牌位抽了出来，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将那冰凉的龙玉放进了他怀里，遂将其抱回了那房间。

　　又替他掖好被子，一直守着他到半夜睡沉才去歇息。

　　少儿不曾见娘亲，空念此牌俨渡眠。孤魂化作清风来。伴生存于龙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