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双城周记（3）

【4月15日 星期三】【广州晴转多云 上海晴转阴】

      多亏蔡徐坤在最后时刻找到状态，大家终于在凌晨收了工。看着摄影师林哥骂骂咧咧离开的背影，男助理不禁替坤哥捏了一把汗，怕是以后在圈子里口碑要受损了。

      不过坤哥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他像往常一样，认真感谢了现场每位工作人员，又在上车后，为状态不好的事郑重地和工作室众人道了歉，一通互相安慰互相理解的场面话之后，坤哥便缩到了车子最后排的角落，裹着风衣带上耳机，不停地划着手机，屏幕窄窄的光打在他脸上，却看不清帽檐下的表情。

      蔡徐坤知道车内气压很低，但他此刻没力气再去挑起任何话题。点开微信，那个命名为表情“🐟”的对话框，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只有自己半小时前发的一条“你干嘛呢？”傻傻的挂在那里，仿佛在嘲笑他，问题来临时，他不过是个帮不上忙的局外人。

      是啊，打了很长一段话，想告诉她，别怕，有我在；想告诉她，你若不开心，我就帮你请律师，告倒那个咸猪手；想告诉她，不要难过，所有不好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是最好的……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

      蔡徐坤觉得自己很可笑，不要难过？这些道理她会不懂么？她怕是比任何一个人活得都要通透，反倒是自己，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跟她讲这些漂亮话呢？自己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地站出来，陪伴她、保护她到底么？若是这样，那，事业怎么办，粉丝怎么办，这一车的工作伙伴，又怎么办……

      蔡徐坤眼眶有些发酸，回想起那天彩排，也是一个凌晨，小作精仰着脸，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睛那么亮，仿佛可以扫清心底所有的阴霾，她的笑容那么干净，那么坦荡，她把对自己的信任都写在了脸上，仿佛随时可以把真心捧给自己看。

      可现如今的自己，真的配得上这颗真心么？

      他心里烦闷，手指加大力度，毫无目的地划着屏幕，不知怎么就点开了一个视频，好在带着耳机，小作精熟悉的声音响起。

      应该是几年前的视频吧，小作精的长相本来就显小，视频中的她，眉眼比现在更加稚嫩。屏幕中，她着一袭红衣，吊着威亚，被搭戏的男演员拽住一只胳膊，不停地在空中甩一个圈、坠落、被威亚勒住、甩一个圈、再坠落、再被勒住……

      蔡徐坤认出来，她扮演的角色是穆念慈，这个金庸笔下的奇女子重情重义，果敢刚毅，却因在比武招亲上遇到了杨康，从此坠入情劫，一生凄苦。 

      似乎从古至今，好女人总逃不掉被“情劫”毁掉一生的命运。

      这一条动作戏拍了很多很多遍，也许是因为疼痛，也许是因为体力早已透支，小作精被吊在空中时，忍不住将精致的五官皱在了一起，但随即，又用坚定的眼神直视着镜头“再来。”

      周围的所有人，导演、同学、包括他那个前男友，都在劝她：“没事吧？不行就用替身吧。”

      小作精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目光中似有一团火，“再来，绷住。”她关注的只有“我刚刚那条表现好了吗？”旁的一切，疼痛，受伤，嘲讽，心疼，劝说……她都听不见了。

      她是一定要靠自己，把该拍的拍好，把该过的坎儿挺过去。

      直到最后一条，小作精绷直身体在空中转了360度，直接被威亚甩在了男演员身上，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有多疼，场下一片欢呼和掌声，小作精知道这条过了，顾不得疼痛，兴奋的仰起小脸，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蔡徐坤再也无法抑制情绪，猛地将手机锁屏，扭头看向车窗外的夜色，放纵脸上的泪水流淌。

      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怎么不知道喊疼啊。

      音乐声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化妆师小姐姐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把我的蓝牙连到车上了，我马上断开。”

      男助理看了看蔡徐坤，依旧是带着耳机望着窗外的姿势，于是悄声对化妆师小姐姐说：“没事儿，坤哥带着耳机呢，放吧，这歌大家都挺爱听的。”

      其实蔡徐坤的耳机里没有任何声音，车载播放的音乐，他听得真切。是一首粤语歌，熟悉的旋律，但想不起名字。

      谁知车内的小伙伴们似乎都对这首歌挺熟悉，摇头晃脑的跟着哼唱，蔡徐坤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终于忍不住，趁着间奏问男助理：“这首歌叫什么？”

     “哎呀妈，吓我一跳”，男助理捂着胸口，“哥你没带耳机啊，害，这个歌啊，这个歌老经典了，杨千嬅唱的《少女的祈祷》，哥你这首歌都没听过啊？哎呀，不愧是95后啊。”

      旋律又响起，一车年轻人轻轻地摇摆着身体，跟着音乐哼唱起来：

   “沿途与她车厢中私奔般恋爱/再挤都不放开

     祈求路上没任何的阻碍/令愉快旅程变悲哀……”

——我吃过很多的苦，但是我记性很差，经常忘记吃过的苦。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得过什么第一名，这可能是我的人生的高光时刻了。

   “连气两次绿灯都过渡了/与她再爱几公里

     当这盏灯转红便会别离/凭运气决定我生死……”

     恶评袭来。

     “讲真这种事情不好判断对错吧，视频里虞书欣被摸得不是也挺享受的吗？”

     “炒作吧？自己上节目就拿过去老友炒话题博同情？”

     “她不是一直挺作挺骚的么，怎么突然就受害者人设了？”

       ……

      纷纷扰扰刺耳的恶意，和脑海中，她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

     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从来未顺利遇上好事降临……

     如何 能重拾信心……”

     车窗外，夜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