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赤梅（六）

陆飞鱼沿着小路走，心心念念地用目光找寻雷鸣少爷所说的卖葡萄和酒的小贩。真奇怪，深更半夜，竟然会有小贩还在摆摊？陆飞鱼刚来北正国不久，他在西正国时是没有见过小贩在深夜摆摊的。但是，少爷说的话他本不该质疑的，陆飞鱼打消心里的疑惑，继续往前走。

乌云遮住了月亮，两边砖瓦墙后的竹林被刮得哗哗作响，阴风阵阵，也吹过来了一阵酒的味道。顺着风的方向看去，前方几十米的地方点了一盏孤灯，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佝偻身躯，头戴草帽，与陆飞鱼对视。看他着装也实在奇怪，虽说穿的是一般斗笠，可却挂了几排精致的挂饰在身上，与一身破烂格格不入。

陆飞鱼在小贩面前停了下来，小贩先开口，“小先生要买什么？”

“酒，葡萄。”

“可确定？”小贩压低了声音。

陆飞鱼不明所以，随便买点东西何必这样神秘。环顾四周，没有别的商贩，雷鸣就是让他来这儿。“确定。”

付了钱，陆飞鱼正要询问价格为何如此不合理。小贩却拉着他靠近自己，撑开了斗篷。

“我只说一次，小先生可要听好了。”

“沿着这条路的反方向走，过了第二个闹市再向南走，你兴许能看到垂桑树，前边儿就是垂桑山，翻了山，继续走百余里可以到无境雪原，去那里找狼群之首。异族人知道唯一的方法。……”

陆飞鱼听得云里雾里。“抱歉，我不明白……”

“小先生可是受人推荐来我这里？”

“算是。”

“那就无差。我这里，今日只供解除感染之法，暗号你已经说对，我只做买卖消息的生意，你既付了钱，我自然是要告诉你。”

陆飞鱼思考片刻，这不可能是巧合，看来雷鸣是故意要他来这里，可雷鸣呢？

“小先生可还有疑问？”

陆飞鱼回过神来，“没有。”

“既然如此，我就要收摊了。小先生接好此物，”小贩从身上扯下一个饰品，那是由透明的饼子装的朱砂，“这是交易的附带品，小小心意，您定有一刻会用上它的。切记，要尽早到雪原，感染留给您的机会不多了。”

陆飞鱼心不在焉地接过这瓶朱砂。如果雷鸣只是想让他知道解除感染的方法，大可不必瞒着他，还是说，雷鸣希望陆飞鱼立刻动身去雪原？不对，药里府派来的人今天就会到，雷鸣拿什么交差？

陆飞鱼感到心里涌上一股紧张，顾不上给小贩道别，攒紧了朱砂向府邸飞奔而去。

夜空开始闪烁，风吹地更大，将陆飞鱼往回推。陆飞鱼拼尽全力地飞奔，心里祈求雷鸣不要有事，心里波涛汹涌，如一股热流流遍了身体，陆飞鱼感到自己的身体越发轻盈有力——角长出来了，尾巴也是。

到府邸门前，远远地看见门是被敞开的，显然被人闯进去了，陆飞鱼忽然恢复了一星半点的理智，停下脚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雷鸣少爷，你也知道包庇妖兽是什么下场吧。”一个官老爷趾高气扬地说，他身后跟了一大队士兵。

“自然知道。先生们也搜了，我没什么好隐瞒的。”雷鸣说，语气波澜不惊，看来早有预料会发生此事。

“你这府里的确有妖兽的气息，不过人已经被放跑了。雷鸣少爷，不怕死吗？”

雷鸣的语气听上去云淡风轻，“你可别说错了，那东西，是自己逃走的，不是我放跑的。”

“那雷鸣少爷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许是去无境雪原了吧。老爷您知道，传说那地方可以治好感染者。”陆飞鱼听见雷鸣轻佻的笑声，语气充满了自信，“既然如此，老爷可以放过我吧？”

陆飞鱼恍然大悟，原来无境雪原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地方，传说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传说。雷鸣这么做，他想不出别的原因，只是，像雷鸣故意引诱陆飞鱼出宅子从而撇清关系。

想到这里，陆飞鱼听见脚步声向自己走来，不确定是否有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准备先逃命，许是打击让他反应迟钝了，回过神来是已经有士兵从他背后压上来。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针，陆飞鱼不知道他们给他打了什么东西，只觉得那东西流进体内就浑身无力。

士兵押着他跪在那个官老爷和雷鸣面前，那投下来的阴影好像实在高大，陆飞鱼连抬头再看看雷鸣的勇气也没有。

“哟，那他为什么会还在这儿呢？”官老爷挑着眉望向雷鸣，带着满满的怀疑。

“可能是忘了这个吧。”雷鸣摸出了一张叠好的纸，扔在地上，“老爷，这是我先前骗这妖兽为我写的，他也许是在逃走前不屑于留下这样的好东西，你得知道，读书人的笔迹可比他们的命还重要。可他万万没想到，我利用了这一点。”

雷鸣那样高傲连贯轻佻的说话方式是陆飞鱼从未听过的，他一时不太明白，真实的雷鸣到底是怎样的。只是，现在他可以清楚地知道，雷鸣特意将他交给药里官了。

他本不想逃，雷鸣却骗他逃，还算准了他不会真的逃走。可是陆飞鱼回来的原因和雷鸣说的并不一样。

他明明只是担心雷鸣才回来的。

可是陆飞鱼来不及开口了，他没有一点力气了，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雷鸣用一根柴烧掉了他面前的那张纸，那张原本被小心翼翼叠起来的纸。

————————————

又好久没更，不好意思哈。因为开学疫情回不了家不能码字所以很久没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