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起风了

众人再从梁城所宁河区一路直奔信安，再至霸州，等着与元仪、李韦方等汇合。孙诺自从梁城出，奔往信安镇的路途上发现赶路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或佩剑，多带大刀，风扑尘尘，目不斜视，跑得目标明确，心无旁骛。一路上也不作停留，只是拼命赶路。

孙诺细数了一番，一上午已至少有三拨人从他们身边过路了。她不知这些人是何来头，与沐啸天、伍文思等小声商议。沐啸天等多在江湖上走动，一看这些人装扮，就知是霸州刀客这一班人马。孙诺少有在江湖上走动，也从来未听说过霸州刀客。

伍文思就详细给她讲起了霸州刀客这么个江湖门派。客主刘子泽，本是那萨尔浒之战总兵刘綎的内侄。萨尔浒之战后，总兵刘綎战死，妻子韩氏伤心欲绝，投枯井而亡。自此之后，霸州刀客这一普通的江湖组织就在江湖中声名鹊起，他们只吸纳与敌人有杀亲之仇的人，又或汉奸走狗。戊戌之变中，高阳公所携几十人能穿过重重杀机，与他们在暗中照应也是无不关系。此次看这阵势，霸州刀客只怕是得到消息，知高阳城有难，要尽江湖之道义。

孙诺估计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内，高阳城中应该已经聚了不少人马，不仅更是焦心，思索这不知在何方的敌人下得好毒的一步棋。

孙诺即便聪明，对传迎儿却一无所知，可传迎儿对于她实在是了如指掌。她透过崇祯眼里心中所刻画的印记，将这些关于孙诺的零碎信息从头到尾完整拼凑成了一个鲜活的人。她就像是入了魔，不受控制的去找寻任何关于孙诺的信息。嫉妒让她失去了理智，迷失了自己。可她倒是把孙诺研究得透彻无比。她知孙诺所擅长的，也知其所不擅长的，甚至她致命的弱点。

所以传迎儿才计献孙得功攻高阳城，“杀高阳公屠高阳城，必可折断大明脊梁。”

她心知一旦围攻高阳城，那些由高阳公建立但却散于天下的势力必将重新因为他而聚拢。他们要做的就是聚而歼之，所以才围而不攻，留足时间让各方义士猜出他们意图，引各方义士进城中。为的就是连根拔掉高阳公及后面整个势力，最终除去孙诺。她心知这么做会伤害她爱的那个人的根基，可为了她认定的爱，为了能留在他身边的一线生机，她只能让他一无所有。到那个时候，她才能真正的代替孙诺，成为他的唯一。

梁城所至霸州已不远，众人琢磨着茅元仪等究竟由哪条路入关，一路上走走停停，不免放缓了脚步。等到霸州时，已近第二日的酉时。他们找好船家，商定好了价钱，准备经那牤牛河，转中亭河，在那“南有苏杭，北有胜芳”的胜芳镇的文昌阁处稍作休息，等候茅元仪、李韦方诸人。

这一天过那牤牛河时正好夕阳西下。孙诺走出船舱，站立在船头，望着眼前这座古城笼罩在那夕阳之下，绮丽非常，思前路艰难险阻，却也不知心安何处，因霸州与霸陵相似，脱口而出李白的诗，“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

话音未落，不知从哪窜出一条小船，一青衣长者站立船弦，轻声道“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程绝。音程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孙诺望了过去，只见青衣长袍，佩青龙剑，是个道士装扮，可瞧不清那人的脸。他话音虽轻，可孙诺因病后勤为修习道家功法，内力修为已与在家中时相比大为长进。即使那人隔了一些距离，伴着风速船声，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在风中伸出了手，好像在触摸风，却轻声道：“孙昭依，起风了。你还可以躲在角落里，独善其身吗？”

孙诺大惊，忙想探过去一问究竟。那青衣长袍者所在小船却突然加速，瞬间没了影。他话语过后，孙诺却赫然想起她在梦中见过的那在琅玥湖船上唱歌的人回过头的面容。孙诺知自己与此处实在渊源颇深，只可惜困在棋局中，无法一窥全局。思此人非敌非友，可他既知孙昭依，必是一位局外高人，等先过了眼前这一关，要破这迷雾般的棋局多半还需访得此人，虚心请教。

想到这进了船舱，问起李朴方此处可有道观。李朴方回答有没有道观他不知，但此处有一山，唤作玉山，山上有一人，唤作七针道人，是位不世出的高人。他只听他哥提起过，不过那高人到底是释儒道哪一派，他却不得而知。孙诺默念着七针道人这个名字，靠在船舷边竟自睡过去了。

等她悠悠醒来，却发现身边李朴方、小豆子、沐啸天等一干人等都睡过去了。暗叫一声不好，再抬眼一看，船家已然不见，那船中水位已漫过脚底。孙诺心知着了道了，必是船行江中，用迷香迷晕众人，再凿沉船底，兵不血刃，收拾一干人等。

她忙起身一巴掌轮着扫过去。伍文思、沐啸天这些内衣深厚的一碰即醒，可小豆子，小米子她又连着摇了两下才醒转，睡眼稀松的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孙诺知他们一路奔波，疲惫不堪，这也是对方得手的原因。

伍文思一醒转当即跃起，出了船舱查看形势。他回来道：“不好，此处河道极宽，河流湍急。”

再一看所有人的武器都已被收走，此刻如若敌人进攻更是糟糕。孙诺知此刻想办法上岸等于自投罗网，也不知此地两岸的岸边还有多少杀招在等着他们。

她出船舱辨明地势，微一沉吟，道：“拆船，每人抱一木板，伏于木板之上，撕下衣服做条，将布条连成绳。伍文思、夏完淳水性最好，护住绳子的左右两端，余人手拉绳子，以抗风势，保持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