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剑出鞘

说是好生安置，派了卫兵把守，明摆着软禁。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机行事了。洗漱完毕，孙诺竟沉沉睡去，梦里是十里飘香的猪蹄，砸吧砸吧了嘴。第二天却被轰鸣的炮声震醒，出门一看，卫兵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东厂一品带刀护卫伍文思凑过来，“大人，我们何不趁乱跑出去。”孙诺白了他一眼，心想这蠢货，出了门前有后金骑兵，往回跑这山海关到宁远都是袁崇焕的势力范围，想杀他们还不是砍菜切瓜。却道：“国难当头，怎能逃跑。走，看看去。”说罢带着他们冲上了城墙。看见城墙上诸人，忙而不乱。红夷大炮旁，一人填充弹药，另一人点燃引线，两人同时退却，发炮后又同时回到大炮旁开始同样的操作，左右配合竟似一人。弓箭手，弹石手，各就其位，弓箭流石其发。正感叹袁崇焕治军之严，一对人马急冲冲的往南城方向去了。孙诺随手抢了匹马，也冲南城去了。到得墙边往下一看，才明白南城快守不住了。

她曾于研读历史之际仔细研究过努尔哈赤的攻城策略，知道天命大汗除了爱玩无数阴招，其进攻一般情况下分三拨。第一拨楯兵推着楯车，车前挡有木板和厚牛皮，往前推进。第二拨弓箭手躲在楯车的后面以斜四十五度角朝天射箭，第三拨由最强的骑兵猛冲，冲近城墙边开始攻城。牛皮太厚，骑兵太猛，再加上他每次必派奸细入城，无数的城池就是这么被攻破的。

可他没想到在宁远这座小小的城池面前，一个小小的人物竟然能拖住他天命大汗的进攻脚步。袁崇焕根本不和他玩冷兵器，之前就从京师调了无数多门红夷大炮来城墙头上一摆，左轰一炮，右来一发，炮弹所至之处，史书有载 ‘尽皆糜烂’。可红夷大炮射程远，到底有些人利用炮火之间的少许时间间隙，躲过炮火，跑近城墙根上来了。这一群人，在攻城屡屡受阻后，竟然跑到城墙根上来，头顶着厚牛皮，对着墙根发了疯似的刀劈剑砍。那么厚的城墙，在这群人的蹂躏下，竟然被他们手脚并用的硬生生挖出了几个二丈多的缺口。这群人如蚂蚁一般躲在墙根下，炮弹轰不到，普通弓箭流石对厚牛皮完全没用。南城上的人急得发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群施工队抢工。再过得一会，眼看着城就要被挖破了，情势危急万分。

孙诺是读过史书的，知道化解之法，忙对着御前侍卫们道，“快，把能找的棉被全部找来。”哪知他们都在冲到南城的那一刻进入到了战争状态，忙着搬石头砸工兵，没人理她。孙诺一把拖过伍文思、伍文定兄弟俩道：“我命你带领东厂诸人，速速找所有能找的棉被来，抗命者斩。”伍文思这才反应过来，带着一群人走了。不一会用板车拖了好些棉被过来，也不知是去哪里抢的。

孙诺也懒得跟他们解释，抓起火药胡乱塞于棉被中，引线点燃，统统丢下去。初冬的辽东，干燥无比，明火遇物即燃，夹着火药的棉被那燃烧速度比书里描述得恐怖多了。孙诺一点燃引线立马放手，有一种小时候过年想点又不敢点大炮仗的快感。没过多久，就听到墙根下一阵哀嚎之声，后金军引以为傲的工兵们被几床棉被灭了一小半。其他人一看有这样的效果，竞相效仿，一时间，棉被，布匹所有能被点燃的东西都往下丢，再一看，短短数分钟工兵们已被灭光了。她又让伍文定给找了些罐子来，塞上火药，点燃专门预留的较长的引线朝攻城的后金军身上招呼。火药爆炸，威力无比，冲击力巨大。攻势烧缓。

可即使这样的稍缓也只是缓了一缓而已，在拼死的防御面前后金军展现出了强大得无以复加的意志力。四面八方的往城墙冲，没被大炮轰死的，或搭云梯死命爬墙，或弯弓搭箭朝城头射箭，或又厚牛皮蒙头完成工兵们未竟的事业。要知道，发红夷大炮也好，启动机括甩流石也罢，又或者是丢棉被，丢燃烧瓶，之间总是有少许的时间间隙，而这般绵绵不绝的冲，在靠这短短几秒时间间隙活下来的硬头皮后金兵已经有少许人爬上城头，开始和明军肉搏，情势并不好转。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孙诺突然想起小时候过年时带着一帮小屁孩跟楼上的人放火炮对冲，就是那种朝天上冲可以冲多少发的朝天冲。虽然威力不大，不能伤人。在打闹中她自己被火星溅到了，瞬间闻到一股猪肉烧糊的味道，再一摸，一缕头发掉了下来，头上被烧了好大一个疤。后来那叔叔还带着他家小孩来她家道歉。。。正想着，一刀已至面前，忙向后退，那后金兵才被伍文思一刀劈死。伍文思急道：“大人，此地凶险，请大人即刻退去。”孙诺又一把抓住他衣领到：“你带的箭木树粉呢？”他忙拿了出来，孙诺分批次逐一小心倒进瓦罐中，再塞上火药，点燃引线，照着人多的地方丢。这一批瓦罐丢过后，效果却是太好。箭木树粉有个更有名的名字，叫见血封喉。仓促间自制的燃烧弹虽然威力无比，冲击巨大，可以杀人，不过范围有限，难以阻挡攻势。但加上毒粉后，效果大不相同，哪怕离得比较远的后金军如若被火星残渣溅到，只要身上有伤，立马跌下云梯，必死无疑。

一时间，呐喊声被哀嚎声取代，而攻城的势头总算是稍稍小了一些。其他人一看有这效果，虽然箭木树粉不多，可是其他毒虫毒粉还多的是，加上火药往土罐里死塞，点燃了照人多的地方仍，于是宁远南城头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嚎叫声。孙诺又让伍文思给她找些油来。这个时候，他对孙诺的崇拜已经升至顶点了，一叫就乐颠颠的去了。不一会找了几大桶油来，一股脑泼下去，孙诺烧燃箭头，一箭射下去，瞬间火焰窜出，沾到必燃。火焰中人影闪动，焦臭扑鼻，浑似地狱。这场大火过后，后金军的攻势总算是阻住了。明军也将攻上城头的人尽数杀之，南城算是保住了。

孙诺这时候才一屁股坐下来，只感觉臂膀酸软，浑身欲脱力，好似跑了人生中第一个一千五百米。小豆子和小米子才一左一右的扶起她，道：“大人，回去休息了吧。”孙诺这才注意到他们早就来到身边，可能一直在她身边护卫，两人都受了伤。在经历了第一场地狱般的真实的冷兵器战争后，实在没力气了，她趴在马上慢慢的回了府。

回府后小豆子不顾自己的伤势，热茶热汤的照顾她。

孙诺心里过意不去，道：“豆子，你去包扎下吧。”

小豆子却兴奋的说：“姐姐，你简直是我心中的神。刚才要不是姐姐想些计策出来，南城多半保不住，我们都会成为刀下鬼了。我这点伤不算什么。以后啊，刀山火海，任由姐姐差遣。”

孙诺缓过一口气来，噗呲一笑，打了他一下，道：“一边去，姐姐我吃饱要睡了。”他不乐意了，拉着孙诺的衣袖道：“姐姐，你怎么又要睡啊。你还有些个什么妙计，也教我些，好让我也长长脸，威风威风。”

“你胡说什么呢？”

“姐姐，你从南城下来的时候都没看到，守城的兵将们，还有赵三那伙人看您的时候那眼神简直是恨不得给你跪下了。”

“真的？”孙诺不以为意的一问。

“对啊，对啊，赵三他们还想跟过来。被伍大人一瞪眼，给瞪回去了。”小米子端上热腾腾的饭菜，也凑上来道。

这么多天混在一起，再经历这一场大战，孙诺已经把他们当弟弟般看待了。随口道：“小豆子你赶紧包扎一下，和小米子一起来吃饭吧。”

他俩一听，大惊，互望一眼，双双跪下，道：“小的们不敢。大人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坤兴公主的贴身侍女，又是御前亲史。小的们平时说话多有得罪，以后一定会注意分寸的。”

孙诺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心想这尊卑有别的思想早已深深种在他们脑中了，若让他们同桌吃饭，不仅惊世骇俗，反而像是在警告他们注意身份。平时伍文思那帮人天天板着个脸，见谁都想砍上两刀，都快闷死了，要是小豆子再不跟自己打闹，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都怪自己大战过后，魂不守舍，随口乱说，这当口只好拜托她最佳女主角的超常发挥临场反应，装着哭到：“呜呜，可是人家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嘛，不喜欢嘛。”一边偷偷看他们。

他们见孙诺不是用言语试探他们，稍微镇定了点，刚想说什么，她一把拉住小豆子衣袖，卖萌道：“豆子，你们陪我吃，好不好嘛？”小豆子盯着她，反复确定了好几次她不是存心试探才点点头。虽说答应一起吃，可也离她远远的，不敢乱动。孙诺故意让他们演赵三这群人的样子。小豆子演得活灵活现的，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气氛这才放松下来。不过他这一演，联系到赵五、赵六此前的表现，也明白了他们这种在关外以砍人为生的老兵油子早就瞧不起这位从京城来，弱不禁风的所谓大人了。关外不比得京城，除非有真本事，否则对于他们不服之人，哪怕是传皇上口谕，也未必有效。想到这，不仅担心起赵率教来。

正在这时，外面传话：“大人，督师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