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去何从（2）

同日同时的绣坊内室之中。

　　“金嫂。”见到了来人，水色服饰的女子微微低下头，神情之间似乎略有些不安。

　　“咦，寒梅，你这是怎么了？”金嫂看向对面的年轻女子，疑惑地问道。

　　“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我莽撞了。”水色衣衫的汪寒梅闻言垂首，低声应道：“我，不该擅自将消息捅给了报社。”

　　“你现在知道错了？”金嫂稍扬声问道：“说实话，这次的事情，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毕竟，从你的经历、性格来看，你不该是会如此行事之人。”

　　“我、我当时也是有些气昏了头。”闻言，汪寒梅咬着嘴唇，又道：“回来后，我就一心想着给那些被活活烧死的乡亲们讨个公圌道回来。若非是因为我，这件事也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平白害了那么多无辜者。金嫂，不瞒你说，其实这两日我一直在等组织上给我的处分。无论组织上给我什么样的处分，我都接受。”

　　金嫂亦看着女子，看着她眼中的愧意与诚挚，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金嫂。”汪寒梅等了半晌，没见回音，抬起秀面看向金嫂，道。

　　“是吗？无论怎样的处分吗？”金嫂顿了顿，看着她，直言问道：“若是组圌织上将你调离，你也愿意？”

　　乍听此言，汪寒梅的面色突地一僵，却复抬起头道：“嗯。我虽不愿意，但我接受。”

　　“那好。”闻言，金嫂点点头，道：“组织上已经决定，暂时停止给你分配其他工作。眼下你的主要工作重心就是全力协助策反四十九军的副司令曹杰。”

　　“什么？”一惊又一喜让她一时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疑惑地看向金嫂。

　　“怎么？组织上的这个决定你不愿意吗？”金嫂故作严肃态问道。

　　“不，我当然愿意。我只是奇怪。。。”汪寒梅颦眉问道。

　　“实话告诉你吧，对于你报给报社消息的事情，这次也算是无意插柳柳成阴了。虽然造成了一些死伤，但客观上，却也给我们的策反的带来了帮助。”金嫂解释道：“组圌织上姑念你原也是一片好心，这次就先免于处罚。不过，这次的事情，你还是要引以为戒。”

　　“是。”汪寒梅点头应下了。

　　次日下午。

　　“逊之！”这次，不及刘晓诚向吴克峰通报，曹杰便已踏入了屋内。

　　“晓诚，你先下去吧。”吴克峰看了眼赶在其后的刘圌晓诚，摆摆手吩咐道。

　　“是。”刘晓诚闻言点了点头，飞快地看了眼曹杰，退出门外，并掩上了门。

　　“益坚兄，何事如此着忙？”吴克峰放下手中的活计，含笑问道。

　　“逊之，这两天的报纸难道你都没看吗？”曹杰有些讶异地看向吴克峰。

　　“报纸？”吴克峰一愣，随即明白了曹杰所言之事，点头道：“你说的是报上的暴圌力血圌腥事圌件吗？我看过了。”

　　曹杰扬起手中拿来的一叠报纸，颇有些愤然道：“看看他们那些地方都干的什么好事啊！打着要对抗共圌产党的旗号，结果还不是迫不及待地领了命，而后拿着枪去杀工圌人和学圌生。当街开圌枪，血流成河。”

　　“据我所了解的还不止于此。”吴克峰扫了眼曹杰带过来的报纸，亦道：“有几个地方的甚至为了能够搏个头名，对此可是积极着呢，甚至是以镇圌压的场次计数上报，以求声势和数量上盖过对方。”

　　“什么？！败类！简直就是军中的耻辱和败类啊！那些人中又有多少是真正的共圌产党？学圌生何辜？！这样的行径，比及当年制圌造南京大屠圌杀惨圌案的那些日本军人，到底又有几分不同？！”曹杰气得一拳捶向桌面，杯中水花立时四溅开来。

　　“益坚兄，稍安勿躁。”吴克峰看了眼桌面，拿了块布，一面擦圌拭一面安抚道。

　　“逊之？”曹杰停下了自己的话，缓了缓，看了眼吴克峰，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不明白，你既然已经看过了那些报道，既然已经知晓了更多的实情，怎么还能、还能够如此无动于衷呢！”

　　“益坚兄，你也知道，其实这件事并非靠我们一两人之力便能有所作为的。各地方都各有领头人，他们怎么想，怎么做，我们无权干涉，也无法去阻止。眼下大势如此，而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尽自己所能管好自己这一亩二分地罢了。”吴克峰平静地劝道。

　　闻言，曹杰静默了一刻，复看向吴克峰，又似是自语道：“难道就没有一点别的办法了吗？难道就真的只能任由他们这样做？只可惜连带着我们这些人也要一起遭人诟病。哎。。。”

　　“益坚兄，咱们中圌国有句古话，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吴克峰看了眼曹杰的神色，垂眸思忖了一瞬后又道。

　　“此句出自孟子。”曹杰接口道：“逊之，你的意思我明白。眼下咱们有心而无力，因此也只能独善其身。”

　　“不，益坚兄，此话你说对了一半。”吴克峰颇怀深意地看向他，又继续道：“咱们眼下虽然是独善其身，但未尝不可更高一步。”

　　“嗯？那你的意思是？”曹杰抬起头，看向他。

　　“益坚兄，时局如此相信你的心中早已有数。以你领军打仗之才和忧悯天下之仁，到底是该退而守还是进而攻，是该独善其身还是兼济天下，其实这选择就在你的一念之间。”言及此，吴克峰摊开两手道。

　　闻言，曹杰一怔。

　　半晌，曹杰敛了敛神色，看向吴克峰低声肃然道：“你可知你方才的这一番言语已不仅有通 共之嫌，更是唆使叛军之罪。若是我将此呈报上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不说想必你也清楚。若没有这番话，你本可继续当你的司令，继续得到上面的赏识，以你之才或许很快便能成为当圌局依作腹心之臣。如此，值得吗？”

　　“当然值得。”吴克峰点点头，坦然地回望着他，眸光沉静地回应道：“其实结果如何，克峰亦清楚明白。不过，时事走向如此，社会大潮如此，新旧事物的更替不会以一人之力而改变，亦不会因一人之故而停止。而克峰若能以个人微末之力推引此洪流纳百川，纵是粉圌身圌碎圌骨，亦不足惜。”

　　曹杰就那么看着吴克峰，看着面前这位比自己年轻的，此刻正身着国军军服的青年军官，看着他谈笑生死之间依旧儒雅平和的面色，看着他沉静中透着庄严的眸光，仿佛是重新认识了他。尽管他不过就这样如常地端坐在自己的面前，其凛然之姿中却隐有气吞山河之势。

　　“哈哈哈哈哈哈。”曹杰忽然扬声而笑，继而长叹道：“想共圌产党那边自淮海战役后，胜仗连连；再看看国军，正面战场兵败如山。眼看着这些年来，共圌产党维护民生，笼络人心；国圌民圌党焚乡害民后却连文过饰非这样的事情都懒得去做。又缘何不败？缘何不败啊！你说得不错，这天，迟早是要变的了。”

　　吴克峰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的感叹，也听出了他叹息之中的惋惜、怅惘和颓然。

　　“你，是他们的人吧？”片刻后，曹杰收回心神看向他，道，语气甚是肯定。

　　“我是不是他们的人对于益坚兄你作何决定重要吗？”吴克峰反问，道：“其实，克峰希望能够一直相伴益坚兄的左右。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记得我与你谈过，其实我并不是没有见过那些人。对于他们虽谈不上十分了解，却也至少略知一二。而你的言行举止，如今回想起来，呵呵，比起他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曹杰笑道，想了想，又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还请你容我再考虑两日。”

　　“好。”吴克峰点点头，他深知信仰的改变与重建需要魄力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