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让别人看见你哭啊

-

-

我不知道现在该说点什么，我像是在埋头对弈，研究棋局那样，盯着桌面假装沉思。

-

那感觉就像是你一脚踏进水坑里的那前一秒钟，你发现那儿有个坑了，然而却已经来不及。我落入了朴灿烈的陷阱里，但我希望这个陷阱没有恶意。

“我……对你来说，我笨得不可思议吧？”我摇着头絮语道。

-

我现在才意识到，我一直与之打交道的，是一位专门研究人心灵和潜意识的诊梦师。而我还曾妄想过，用我自己不大灵光的脑子，去劝服他忘记自己的创伤。

一阵难以抑制的惭愧感，像只无脊椎动物一般沿着我的后背向上爬行。我咬住嘴唇，希望这一刻快点过去。

-

“那你……你所有的…你做过的一切，我是说，你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你……会脸红，会生气，会流鼻血……这些都是假的？不不不，不好意思，我是说，这些都是你安排的？为了惩罚我？为了让我喜欢上你，然后也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天呐，抱歉，我还不能算一个合格的大人，我不知道该怎么提问，我……”

我没有细思量就说出了这些话，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这样追问他。

我很担心，因为也许我说出的，就是朴灿烈希望我们都心照不宣的。

-

但当我话说到半截、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看到朴灿烈，他的眼眶湿润、鼻头泛红，他竟然在流眼泪。

-

“关羚，我不知道……也许我错了。我不该一次又一次怀疑你、试探你、引你上钩，但是，我真的……我讨厌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想让你也……让你也被我拒绝又心有不甘。”

朴灿烈内疚地盯着桌面上的一点，抹掉了下巴上欲滴未滴的眼泪。

-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了看女店员，她没有注意到我们，因为磁带机靠她最近，爵士乐的声音足够掩盖我们的谈话声。

-

“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念头，我劝自己要放弃这种想法，我告诉自己这么做很卑鄙，因为这是报复的手段。但我还是这么做了……一次又一次……对不起，我……”

朴灿烈继续说，但我可不想像个神父那样听他忏悔。

-

因为事情远没有那么严重，我甚至乐于接受他在我们之间制造共情的方法。我不想让他为了取悦自己的良心，就沉湎于自责自省的坏情绪里。

我想换个话题，但一时间我脑子一片空白，因为我从来没处理过别人的眼泪。

-

我手足无措地想找到点纸巾之类的东西递过去，可我的短裤口袋里却只有金钟仁的手帕，皱皱巴巴的，还留着昨天晚上我的鼻涕眼泪，实在是拿不出手。

“灿烈啊…别哭了，我没有感觉自己被……好吧我确实是被你算计了，但我这是…你免费给我上了一课啊，你可是在詹教授的课上考了第一的人诶！”

我一边说，一边拉过更靠近他的一张椅子坐下，这举动也许会惹来女店员的关注，但我挑选的位置却正好挡住了她看向朴灿烈的视线。

-

“你以为我很难受吗？才没有呢，我都快臣服于你老谋深算的魅力了，”听到这儿，朴灿烈可算笑了一下。一种信任感在我们之间越来越强烈，几乎伸手可触，“诶，努把力打起精神来，可不能让别人看见你哭啊。”

-

我实在找不着合适的东西，所以只好自己动手帮他擦眼泪。他竟然默许我这么做，我都要感动得落泪了。

-

“你就是太聪明、脑子里太多事儿、太多心理学知识了，所以才总那么自责，你听，”我假模假式地指着我们四周的空气，“你听到自己思考的声音呼啸而过了吗？别想了，照这样下去，你会变老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