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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这个自不量力的瘸子,正在我的心里暗自发笑。
也许因为,幽默是悲伤的低声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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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摸索前进,绕过地上两尊滑润的大理石雕像,来到旋转楼梯口。
我打量着周围,想在一片黑暗里选择一个合适的参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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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楼梯侧壁上有幅画,是意大利画家费莱斯·卡索拉蒂的《贝多芬》,画上有一只白色的斑点狗,我一直盯着那只斑点狗身上的白色颜料看,周围事物的也就渐渐不那么混沌难辨了。
我至少看清朴灿烈的轮廓,和楼梯扶手上的立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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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去瞧瞧,你守在这儿,别乱走动……”
朴灿烈说完,就探过一只胳膊去抓扶手,听脚步声,他似乎已经攀上了两级楼梯,我听到他把棒球棍在手里颠了一下。
音乐还在继续,不过这会儿没有人声、只有旋律。
我在这背景音里,看到一个人影从楼上晃下来,他浓黑的剪影映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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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我们,因为他毫不在意拖鞋鞋底踏在实木楼梯上发出的闷响。
我发现此人走路时腰背挺直的样子,有些熟悉。
朴灿烈显然也发现了他,因为我看到他已经快速地攀上了一个平台,面对着那人下来的方向,握紧了棒球棍,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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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喊道。
就在那人离朴灿烈的棒球棍还有三四步之遥,而浑然不觉时,我想起来他是谁了。我这辈子第一次吃的阿司匹林,就是他给的。
“不要过来啊!”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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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羚你在干嘛!你疯了!”
“他不是坏人呐!”
“灿烈?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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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见家长”方式,还真是别开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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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的继父杜哲引我们下楼梯,他和朴灿烈在此期间互相提问、解释,我因此就知道了,杜若诗和李总监今晚各自有事,只剩杜哲一个人留在家里。
他在做一个“不能失手的生物小实验”,于是就切断了整栋房子的电源,来确保没有多余的电路来挤占实验室的电压。而他刚刚下楼,就是为了把电闸重新拉开。
当他说完这些的时候,他已经撩开了墙上一套印有苏丁油画的大开本纪念日历,把手伸向装有电闸的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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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突然灯火通明。我们三双已经熟悉了黑暗的眼睛,瞬间眯缝起来。
这让我们都看上去很古怪,又像是互相嬉笑,又像是在互相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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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快眨了眨眼,看准了杜哲的方向,就朝他伸过一只手去。
“叔叔您好,我是关羚!”
杜哲虚着两只眼睛看我,就像在看沙滩对岸的海平面一样,那表示“我们好像在那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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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伸出一只手跟我握了握,他的手有力但温暖,会让人感觉此人可靠非常。同样的,如果你去深究他的精神面貌,也会有类似的感觉。
总之,即使基于一些道听途说,我头脑中已经有了一些对他先入为主的不良印象,但当他这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觉得他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他看上去并不是个招人记恨的人。
我相信相由心生这老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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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女朋友。”
朴灿烈这样介绍我的时候,我冲着杜哲点头微笑。但用的完全不是迎宾小姐那一套,我想,我是真的觉得他很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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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哲左右看了看我们俩,我发现他看朴灿烈时的眼神,又惊喜又惧怕,好像朴灿烈是吸血鬼伯爵,他的造访,就像是家里来了一尊阴晴不定的神仙。
杜哲看了又看之后,认真地道了句“你们看上去很合适”,然后就要把我们俩留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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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有事跟你说,说完就走。”
朴灿烈用上司的口气对杜哲说,我站在旁边都不忍心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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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留下来,我饿了。”
我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朴灿烈的胳膊,他马上转头瞪了我一眼。但我从早到晚就喝了一杯龙井,确实饿了,他拿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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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背在身后,乖乖地跟着杜哲走向露台。
朴灿烈没法不跟着,因为我们现在是需要一块行动的情侣了,游戏规则是他定的,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是获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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