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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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浴室，我轻车熟路地把自己泡在浴池的温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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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了两声微弱的打火机滚轮声之后，一阵急促的关门声彻底让我没了继续泡下去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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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马虎虎地擦了擦头发，找了件短浴袍穿在身上，小心地把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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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阳台的方向看去，朴灿烈并不在那，直觉告诉我，他也不在这房子的任何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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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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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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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阳台，汉尼拔吐着舌头跟在我脚边，看上去乖极了。

要不是因为朴灿烈不打招呼就走这件事让我心思不整，没准我会蹲下来挠挠它的脖子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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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机被留在阳台置物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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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起手机，打开屏幕之后，我看到了朴灿烈临走前写在记事本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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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给我打电话，你睡着之后，我就会回来。

在我回来之前，别把房子拆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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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行留言带有预言家口吻的留言，看得我大摇其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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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我睡着之后，他就会回来？他有这么准，能算到我什么时候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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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叫“别把房子拆了”？说得我好像小鬼当家、很顽皮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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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为什么他不说说自己去哪了，还有为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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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刚才的事让他太尴尬了，所以他现在要出去找地方睡一晚？还是他被谁叫走了？又或者是他得赶去参加什么都市怪谈午夜读书会之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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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那短短的两行字，像分析谍报似的，分析字的主人的言下和言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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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种分析并不富有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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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别把房子拆了就行”，显然是暗示着：既然主人不在家，那么我就可以尽兴地开关冰箱、给电视换台、把腿盘坐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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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我也确实那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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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家的冰箱差不多就是个摆设，那里面除了凉果汁、一张速冻披萨和两大盒冰块之外，就再没有其他能果腹的东西了。

除非我的胃口足够强健到可以消化掉那罐过期冻酸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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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我会在伊琳餐厅碰见他，冰箱空成这样，很难让人抵御住下馆子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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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了一瓶橙汁，盘腿坐在沙发上，和趴在地上的汉尼拔一起看《科学怪狗》。这情景，让我不成比例地产生了一种做女主人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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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被这种错觉催促，我捡起了茶几上一根被抽掉了一半的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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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起了火，浅浅地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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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想象，朴灿烈这位看上去俨然一副老烟民模样的人，居然一直在抽果味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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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笑着抽完了那半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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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消散之后，在我嘴里留下了浇过水的植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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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扯过来远处的垃圾桶，把烟头扔了进去，又迈着脚，把散落在屋子各处的包装纸、易拉罐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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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我是第一次倒如此“有得倒”的烟灰缸，那反扑上来的呛鼻子烟尘，让我不无悲伤地想起了切尔诺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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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并没有酒瓶回收箱之类的东西，所以，在我四个一组地分批次把所有空威士忌酒瓶抱到窗台上之后，眼前的景象不可说不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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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酒瓶，如果都被合适地灌上水的话，那么它们已经足够组成两套全音阶的酒瓶马林巴乐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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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去放映室，把滚落在地上的胶片重新卷好，收进胶片盒里，再把它们放到影碟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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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活计，我忙忙碌碌地干到了将近两点钟，汉尼拔早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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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已经困到了头脑昏昏沉沉、眼睛睁着跟闭上对意识来说已经没什么太大分别了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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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打算去躺卧室的床，因为如果不得到它的主人允许的话，这么做会很奇怪；我也没法睡在沙发上，因为那会吵醒汉尼拔，而谁又能证明，和人相比，动物没有拥有起床气的资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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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就坐在汉尼拔旁边的地毯上，枕着沙发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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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睡很久，也没有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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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睡梦中，我用来做梦的那部分潜意识，都在集中精神听着开门的响动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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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警惕并没有辜负我，当朴灿烈在不到凌晨六点，天还没亮的时候回来时，我立刻把自己从浅度睡眠里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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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不仅回来了，还带着一张疲惫的、嘴唇旁边有淤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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