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突然钻进了一窝大黄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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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杜若诗口中，我先是得知，她爸爸是在朴灿烈17岁那年和他妈妈再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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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朴灿烈还没有搬出来住，他还是个沉默寡言、用功苦读的好学生。

他和谁都不熟，几乎不理人，杜若诗说，她没听过他从嘴里说出来超过二十个字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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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里人只有在饭桌上才能看见他，而且他永远是迟到早退的那个。

他会捧着《航空气象学》或者《飞行技术教材》之类的书走下楼，一边侧着头看书，一边胡乱吃几口饭，就又回卧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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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的少年时期，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头钻进他的飞行员梦里去了。

他一心一意只关注这一件事，把一切不相干的东西都排除出去，不让任何不相干的东西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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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们眼里，尤其是在李总监的眼里，朴灿烈的做法，就像一个可怕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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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李总监家有家族心脏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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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诗告诉我，朴灿烈小时候的照片很少，因为那时候，他是个小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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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小就开始不断用药控制病情，药物中的糖皮质激素又必然地让他发胖，所以，他对自己不满意，和别人亲近他会觉得很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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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音乐会那天朴灿烈会说，舒伯特很丑，所以以我的相貌根本不能完全体会。

敏感的钟楼怪人，长大后变成了王子，变的是身份，但不变的，是敏感。

而这份敏感，又不会让他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看来他读弗洛伊德、读荣格，也是在自救吧。

可我们都一样，自己的切肤之痛，几本洋洋洒洒的出版物，是不会产生什么立竿见影的疗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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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重要的是，患有心脏病就意味着：朴灿烈一旦通过了飞行员考试，有了驾驶飞机的可能的话，那他也就随时有了丧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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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因为心脏病患者只有自己最清楚自己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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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设法强制自己无视感情。

不论是恐惧、犹豫或者任何别的让人丧失斗志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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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闹着玩吗！他哪根筋不对吗？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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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已经知道了朴灿烈最后并没有走飞行员这条路，但听到这个故事，我还是对他从那时起就十分旺盛的胜负欲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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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想不通，都以为他是在闹着玩，直到一个搬家公司停在我们家门口，把朴灿烈不知道从哪订来的三维太空环卸阁楼里。

你知道那玩意吧，能模拟超重状态，是给宇航员、飞行员们做前庭功能训练的，没有个十几万块，是买不下来的，不知道他从哪凑到的钱，可惜那玩意的使用率并不高，灿烈只用了一次，这东西现在还在地下室积灰呢……

当时，他把自己锁在阁楼里，家里人各忙各的，谁都没多注意。直到晚饭时，保姆上去催了他两次他都没有回应，我们这才破门而入，看到灿烈倒在那个三维太空环跟前……

我现在都记得他当时的样子，侧着身子，用力地蜷缩着身体，像是在极力保护一件正在逃走的贵重物品那样。

他浑身冰凉，嘴唇没了血色，整个人像病号似的，苍白得可怕，脸上挂着还没完全风干的汗水，眉毛痛苦地皱在一起……他看起来就像是刚输了拳击比赛一样，我当时还以为他醒着呢！

他其实是昏迷了，那个三维太空环，触发了灿烈的急性心脏病……我们赶紧叫了救护车把他送进医院，李阿姨还让我爸把家庭医生接到医院，但无论是医院的大夫还是家庭医生，都坚决地告诉我们，灿烈绝对不能从事那个行业，就连乘坐飞机都要尽可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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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入神地听杜若诗说着，不觉手上的烟头已经烧到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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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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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快扔掉烟头，把手指送到嘴边吹了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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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点，”杜若诗看了看我的指头，又若有所思地继续说下去，“但有些事，是你小心也控制不好的……

李阿姨知道灿烈肯定不可能放弃，毕竟他为了这个目标，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他肯定不甘心事情就这么了结了，所以李阿姨在跟我爸商量了一整夜之后，决定把灿烈送回家，由我爸给他做基因编辑治疗，删改先天性心脏病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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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编辑治疗！我在听到这个“传说中”的名词之后，脑子里简直就像突然钻进了一窝大黄蜂那样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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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编辑治疗？你是说基因…基因可以编辑？还删改？我跟你打赌，朴灿烈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你别想骗我，他这个人是好胜，但他不会靠那什么…基因编辑改变局面，那不是自然赋予他的东西，那么做就相当于作弊！告诉我他没有接受对吧？他拒绝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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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诗吃惊地看着我，她没料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就像在五分钟之前，我完全没料到科技已经发展到可以更改基因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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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大呼小叫，这是我们家的秘密！灿烈当时昏迷，我们没有征求他的同意，再说，他当时还没成年，李阿姨作为他的监护人，有权替他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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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直要笑掉大牙了，什么叫监护人有权决定？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你们监护人就决定了？哼哼，你们这是教科书级的趁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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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转过身面向杜若诗，胡乱地打着手势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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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了，因为她、他们不能毫无愧色、理所当然地说，他们“有权利”替别人的基因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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