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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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终于“该他说几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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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然后坐到最近的椅子上，准备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再也不要说话。我刚才说得太多太急了，现在得用嘴呼吸才能保证肺的供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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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见我坐到椅子上，自己也顺势做到桌子上。那个桌子不高，他坐在上面很合适，看上去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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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表现尴尬，知道吗？我们是朋友了，这是你说的，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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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那种“你怎么连圆周率的小数点后两位都能忘？”的表情看着我，我随便地点了点头，发现不对，又叹了口气，改成了随便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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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法律意义上的‘姐姐’，他们俩经常通过我见面，搞在一起是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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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了，没有什么是难免的。金钟仁肯定会喜欢杜若诗，因为她看上去既聪明又光彩照人，她很适合把头发挽起来，可以挽得很漂亮……所有人都喜欢这种女孩，如果我是男生的话，我也会主动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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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断了朴灿烈，在这方面我们的想法不一样，不如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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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边说边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告诉他我“就要忙了，这叫社交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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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朴灿烈并不接受这种暗示，他还坐在那里，告诉我是我错了，因为他就不喜欢杜若诗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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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只好把大门关上，去厨房给自己泡点红茶喝，把他的声音当成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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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脑袋空空的乐观主义者，知道吗，她只是看上去聪明，但她从不看书，她会在派对上伸长脖子东张西望，装出一副迷人的样子，就是为了让你这样的小姑娘觉得她‘光彩照人’……她会站在人群中间和别人搭话，毫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堵塞了交通，因为她喜欢堵塞交通，那会让她很有存在感……上中学的时候，她吵着让他爸爸带我们去滑冰，其实她根本不喜欢那玩意儿，她只是想去看看自己穿着那种只遮住屁股的溜冰短裙时的样子……她之所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是因为她疯狂地爱着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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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非常熟练地说着，好像他提前打了腹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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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人无完人知道吗？想出出风头不算可耻。我如果长得像她一样漂亮，我可能会做的更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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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电燃灶上把水烧开，把刚刚在抽屉深处找到的一小包马黛茶叶倒进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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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这些小事让我情绪稳定了一点，用劳动来转换心情果然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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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喜欢金钟仁？你只见过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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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厨房来了，我一转身才看见他就站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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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空间并不宽敞，所以他堵在门口让我感到了一定程度的人身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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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你想来点儿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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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也不了解他吧？说实话我也不了解，他的业余爱好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边喝咖啡边翻来覆去地看海明威小说，从初中开始就这样，只不过当时喝的是罐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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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茶送到嘴边，故意慢慢地喝着，试图用茶杯把自己的半张脸遮起来，好让朴灿烈没办法发现我心虚的眼神，因为他是对的，我确实不了解金钟仁，我只是凭感觉喜欢他，喜欢得很不认真、很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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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我家看老电影，一声不吭地只看意大利黑帮片……你了解他是个什么人吗？没准他是个纳粹，还和3k党有交集呢你都不知道……是他身上那种高深莫测的神秘劲儿把你迷住了，对吧？而且恐怕杜若诗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就像茶叶不知道东印度公司的历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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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突然走过来，劈手夺过我在手里把玩着空茶杯，把它随便搁在了桌台上，他在以这种方式让我注意听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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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他是诊梦师了，他看上去像个耿直的白痴，实际上他清楚别人心里真正在想什么，知道他们心底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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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正眼瞧上我五秒钟吗？”朴灿烈生气地说，“我问你，你能确切地说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吗？这么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你喜欢他什么？嗯？不如来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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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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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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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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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见了吧，我说我喜欢你，而且我仔细考虑过这一点…..这两天你不在我眼前，但是你总有办法钻进我的脑子里，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我对你不只有想念，还有想象……看见你为了别的人不知所措地冒傻气，我就心烦……我不介意你穿不了高跟鞋、喝不了酒、戴不上钢圈胸罩，因为我觉得你和其他人…那些势利眼们不一样……如果你高兴，我想我们应该约会，我手头上还有一堆事，但我可以为你腾出些时间来……我不是在跟你表白什么的，我只是…只是把我嘴边的话说出来，或者说，我是在对你下最后通牒……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对我有个答复，也许不是现在，但是你也得像我为你考虑那样，认真地为我考虑，我不允许你假装喜欢我，或者假装不喜欢我，你如果这么做的话我会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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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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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之后，朴灿烈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这说明他开始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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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皱着眉头的表情有点可爱，但我不知道在目前的局面下，我笑出声的话是不是有点不礼貌，我甚至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好像有一道光在我血管里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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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已经开始在朝门口走了，但我像是被麻醉了一样站在原地，我觉得我作为当事人，至少得说点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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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我不想我刚刚失恋，还要让别人失恋……所以如果我们以后还得在一起处理陆彩音的案子的话，我想让你不要死乞白赖地分析一切……如果有可能，特别不要死乞白赖地分析我，因为我不想让你像分析其他人那样，分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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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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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说道最后，还鬼使神差地向回过头来的朴灿烈投去睿智的一瞥，好像我一点都不紧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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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们目前还是合作关系，对吧……我得走了，你现在也可以去忙了，如果你还记得你的‘社交暗示’的话……还有，给你买的隐形眼镜被我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了，你最好把它戴上，因为你摘下眼镜之后...看上去不错，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