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练：无序时空（二）

废墟

人迹罕至，也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几处断壁残垣，成了绝佳的掩体。只有石柱上雕刻的精细纹路，证明了它曾经的繁华。

一砖一瓦的建设，车水马龙的繁华。直到某一天，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成为枪炮的靶子，战争的牺牲品，沉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或许何时，又会被谁忆起，为了高尚亦或是低俗的目的，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重建。而后，再被毁灭…………

无解的回环，不过是既定的秩序罢。

两人毫不避讳地坐在一处角落，也不在乎灰尘沾污了衣服。一袭黑衣如墨，落于尘埃，既不狼狈，也不突兀。一把黑伞置于身旁，却不似此间之物。他身旁的女孩闭着眼睛，宛如木头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范无咎本来只是伪装来此处执行任务，恰巧碰到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出于人道主义的精神将女孩救下。当时因术法需要，他抓住女孩的手大概十分冰冷，现在这个状况恐是阴气入体。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时，去碰异性的手是一件不礼貌的事。

女孩穿得很单薄，不过是一件中短裙过膝和一件薄衬衫，并不华丽。却因为都是新衣服，反而多了几分清纯可人——祭品越漂亮，人们便越憎恶她。他们厌恶伪装成一切美好事物的邪恶，并始终坚信不移。

女孩睁开眼睛，站起身，双手扶在断壁上。风很大，夹杂着寒气，她的手已经冻得麻木，与墙体几乎是同一温度。只有轻微的摩擦，才能勉强找到几分知觉。手腕上两道凹下去的泪痕，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

她好奇地打量着范无咎。皮肤黝黑，大概是外域客商。只是不知，他为何救自己。

“醒了？”

深夜，无尽的黑暗，女孩已经辨认不清他的身形。她薄唇微启，欲言又止。

范无咎到底还是看懂了：“范无咎，来自，用你们的话说，来自远东。”

他的英语很流利，显然是做足了功课的。

“唔，”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忽闪忽闪的，“你是神派来救赎我的吗？”

“神？”范无咎的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围观的人憎恶她，是因为他们信奉神灵。可是，她被残害，也是因为信奉神灵吗？若生命以秩序为美，而此，则是以无序造有序？

女孩双手置于胸前，垂下眼眸，似乎是在默默祈祷。

“死亡天使。”女孩睁开眼，对上他的眼眸，“我一生的信仰。”

“掌控死亡？”

仅听名字，范无咎就能大致猜测到他的职权。只是有些疑惑，东方人对于他们这些地府鬼差都是避之不及，更不用谈信奉他们；西方人为何会信仰一位和死亡相关的神灵呢？

“嗯。”

“你见过他吗？”

“没有。但我相信，他能听到我的祈祷。”

“那……”范无咎忽然感应到什么，黑伞瞬间横挡在女孩身前。与此同时，一道紫色剑芒闪过，重击在黑伞上，发出尖锐的金属撞击声。

砰

镶着金色花纹的紫色长袍与夜色相映，紫色长剑更在黑暗中隐去锋芒。湛蓝色的眼眸毫无波澜，似乎对方才的突袭失败毫不在意。

总裁判长。

女孩记得，审判会上，他亦是如此。从头至尾，他都表现出无欲无求的冷酷。她看到，许多人早已做出决定；她看到，三位投了反对票的人中，两人被其他人当场殴打致死，孽事者被判无罪，另一人被后来被贬为平民；她被带下台之前，她看到所有人都欢欣雀跃，有一部分是真心的，更多的人是麻木的笑容。唯有他，一如既往。她害怕旁人的嘲弄讥讽，更害怕他的冷淡神秘。

范无咎身为一介鬼差，自然不会惧怕凡人：“何必赶尽杀绝呢？”

“她不死，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他简短地回答。

而后，又是一剑，被范无咎堪堪挡下。两人几分交锋，刀光剑影。范无咎的近战能力几经磨练，已是炉火纯青。不料总裁判长的剑法更胜一筹，隐隐有压制之势。

女孩当然希望范无咎赢。她不知，他若赢了，她的未来如何；她只知，他若输了，她便没有未来了。

不能输！范无咎不断告诫自己。他已经无路可退。而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

右手执伞挡住剑芒，暗聚阴气于左手手心，一拳击在他用于格挡的手臂上。

他毫无防备，被击退几步，撞在不远处的断壁上。

“还要继续吗？”范无咎道。他知道对方伤得不轻，但还是护在女孩身前，以防对方反扑。

“这次，算你走运。”这句话是对女孩说的。

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却让听者陡然升起一阵凉意。

“小孩，给你一句忠告。”他冷声道，声音听不出喜怒，“亚兹拉尔，从不救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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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伞中传来的声音，只有范无咎自己可以听到，“不要过多使用术法，容易被这一方的某些存在发现。”

“怕什么，说不定没我们强呢。”

“不要轻敌，这里毕竟是他们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