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虞家。
一开始我没想到虞家女儿的婚礼会引来堪比一年一度议员大选、甚至更盛大的场面,后来阅历丰富了些才体会其中弯弯绕绕,恍然大悟之余又疑惑于当初抱有天真想法的我怎么会蠢成那样。
一场无关紧要的婚礼算什么,只要心怀鬼胎,什么地方不能成为觥筹交错攀龙附凤的场所。
现如今的霅川城流传了句话。叫做,夏家兄妹虞家权,金家风光李家财。
霅川四姓,虞家从政,李家经商。金家书香门第桃李满天下,夏家医药世家悬壶济世。
其中错综复杂尚且抛却不谈,借用非正式的场合平日里再尊贵的人也并非高不可攀。光是同在霅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虞家有些微交情这个名号打出去已然足够慑人。何况今儿被嫁出去的那位,也是实打实的人中龙凤。
夏知晚虞照。
我进到新娘休息室的时候那个人正独自一人在那儿站着,听到我叫她她才回头。未曾惊讶于我的突然出现只对一旁软椅抬抬下巴示意我坐。
虞照来了。
她神情一如既往冷淡,仿佛对于自己的婚礼满不在乎一般。不,满不在乎着实太抬举这场婚礼了,她看上去简直像是满心厌恶。
外界人都想不通为什么虞家千娇百媚的女儿要嫁给一个比她父亲小不了多少的老男人。但是我们可以。我,夏欣语,洪知秀,都知道是为什么。
虞照也知道。
因为在我们这个杂乱的圈子里,虞照被称为高岭之花。
上流社会如娱乐圈般杂乱而更新换代日新月异。拉踩,争斗,陷害,这些似乎只出现在戏中的情景用在我们的人身上却是恰如其分。内心肮脏的人披了层光鲜亮丽的皮以为能遮住千疮百孔的内心,充其量也不过能遮掩住败絮其中的事实。霅川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不如此,就连我也难免在所谓上流社会不应拥有的市侩气息里染上迂腐。
但虞照不一样。
一来没有人敢招惹她,二来她也不屑于招惹任何人。
如此这般愈冷愈艳却反倒招来不少狂蜂浪蝶为其倾倒。她本就名声在外,饶是有人心中看不惯她妄想着将其蜕皮抽筋也仍能剩一身桀骜反骨。再多人有意诋毁也终究不敌她处之泰然。偏巧她生得又冷,敛起笑意便是骄矜孤傲模样。
她是霅川城的第一名媛,人人都怀着敬意或向往尊一声虞美人。我重生了十七次,她和乔屿是我见过最自如的人,也是最难把控的人。
为人至此,虞照的骄傲使得她不屑于和所谓上流社会同流合污。然而不巧的是,她所不齿的那个圈子正是以她的家族为代表。若是不趁现在剪短她的羽翼使她只能做只华而不实的笼中雀,虞家迟早有一天彻底控制不了她。
而能在她身边出现的人只有一种类型。
能让她看得顺眼的类型。
我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入了她的眼。不过,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倒是真的。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直到婚礼即将开始、有人过来为虞照梳妆打扮。白色的头纱缠在了繁复头饰上一时解不开,我冷眼看着,过去帮了一把,整理好的时候顿了顿,见虞照表情仍是一潭死水。
夏知晚甘心吗?
虞照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她答得干脆,若不是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概也会被她这副模样欺骗。骄矜孤傲和曲面逢迎是两个反义词,偏偏处理这件事时虞照身上都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她当初便是极力装出乖顺模样才得到了家里人略略的放心。然后很快原形毕露,突然露出獠牙摆脱镣铐。
我不语,最后顺一顺头纱,遮住她背后那对漂亮的蝴蝶骨。
夏知晚去吧。
——你很快就自由了。
-
宴会厅。装扮着奶油花瓣的华美蛋糕一旁是堆砌得与蛋糕齐平的香槟塔。四周已齐聚了衣着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在躁动的空气中铺上一层奢靡浮光。然后,在几家相当有头有脸的人物接连露面后,人群愈发蠢蠢欲动起来。
在众人眼里夏家人似乎是最好攻略的。短短几分钟内便有数拨人上来攀谈,唯独对于我置之不理。有些好笑地想着这些人也不知道讨好讨好我让我在我兄长姐姐面前美言几句,抬头就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果然。
商业到底是个圈,谁都多多少少会对彼此有所耳闻。我对这位也不例外,虽远远不比同虞照一般的熟悉,放到很久之前我只知道他是金家的次子、这一辈的佼佼者,但这种场合下似乎更适合用另一个身份——
虞照的爱人。
谁都没有知道过的,爱人。
他静默立于宴会厅偏僻一角,身上矜贵倨傲气质独树一帜,却又让人慑于他紧皱眉头的模样而不敢接近。他看上去心事重重,目光每触到那位喜气洋洋的新郎,眉间褶皱就更深一些。在看向新娘休息室时又变为显而易见的焦虑,似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
再这样下去大概是要露馅儿的。我思忖着要不要过去帮他掩饰掩饰,还没认真思考便作罢。反正,前十几次,没有我的帮助他们照样成功逃婚。
“知晚。”洪知秀叫了我一声,我才注意到不知何时他们已然拐到另一边,连忙跟上。最后看了一眼他的时候,抬头看了看矗立在不远处的座钟。在想半个小时后旁人该如何面对这个人会在宣誓时拉着虞照逃婚的场景。
新郎站在上面同神父一起不知所措,新娘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厚重婚纱一步步坚定地奔向自己真正所爱的人。谁也无法反驳新娘所选择的分明比她身边那个矮胖臃肿的男人更般配。
那个场景,大概会很好玩的吧。
.
偃仰现在回顾一下我的伏笔好像从这里就开始埋了
偃仰奇怪我当初写的时候没想这么干啊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