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灭（03）

老脸心生怪异，拔腿就走。也不顾张三，开上自家面包车疾驰而去。未几，张三电话追来，“就你卵大尿多，撒泡尿都要半个钟！”老脸推说家有急事，先走一步。张三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起来，老脸没心思和他细讲，只说今天的饭钱算在他头上。又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有女人在和他搭话，老脸正要挂电话，张三窃笑着说，“老板娘说她认识你，正想找你喝一杯呢！”老脸不再言语，摁了电话。

回到店里，和阿兰说起这档事。阿兰却说这有什么，孤身寡女一个，如今社会搵食又艰难，人总要寻口饭吃，为自己找条活路。只是可怜了那些猫儿，说罢对着门外不禁长吁短叹，闷闷不乐。

此时有电话打来，来电显示是张三，老脸刚想挂掉，抬头却迎来阿兰目光，大拇指一滑接了。

张三喝大了，大着舌头在电话那头叫苦：“老板娘……说路口酒驾……查得紧，让你……来接下。”

老脸说：“关我鸟事？”

“就是关你……鸟……事！”张三说话已经不太利落。

“别乱说啊！”老脸沉声喝道。

“啊哟！老板这么忙啊！”，电话那头一下变成了女声，"饭都没吃就走了？”

老脸凝着神屏住气，话筒里传来细微呼吸声让他神迷心醉。他忍不住换了一下握电话的手，手心冒出不少细汗，低声应道：

“有点小事！”

老脸抬头看了看阿兰，阿兰正忙着收拾收银台抽屉。

“后面半山上养着几十只猫儿餐馆周转，可不能亏欠着它们！”女人慈爱温柔，“你每个月十五，送十大包猫粮过来。”

生意上门，老脸自然满口应承，声音也不觉提高了八度，隐约听见张三在电话那头直嚷嚷老脸他今天不来不行！

"自己用手机找个代驾不就得了！”女人喝斥他，电话在一屋子嘈杂声中被匆匆掐断了。

阿兰已经关上了玻璃门，又去拉卷闸门，却不够力。老脸赶紧帮手拉了一把，她微微吸了口气，收了收小腹，小心翼翼地蹲下，细心锁好卷闸门，最后又往上提了提门把手，这才放心地和老脸离去。

店门口对面长长的水泥马路上，李四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橡胶玩具球，用力地朝道路尽头抛去，狗儿飞快的追去，消失在江边的茫茫夜色中。

夜半，老脸翻来覆去睡不着。楼上那家窗户没关好，楼层地板也显得太薄。有节奏的木床吱呀声顺着床头上的墙壁蔓延下来。窗外月光如水，楼上女人心荡神驰的喘息声让老脸心里升起一团火。

他记起那猫女嘴上的那颗黑痣，还有她那白皙的肌肤上几道青紫色的伤痕。他还清楚地记得送猫粮的那个夜晚，橘黄色的灯光里，女人迷眼猫腰，纤毫毕露，媚态尽显，还有自己在那句“还真有猫儿不爱鱼腥的么？”讥笑中落荒而逃。

当楼上木床吱呀声恢复平静了的时候，老脸也精疲力竭地从阿兰身上爬了下来，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一只猫还是一条砧板上濒死的鱼。

过了几天，阿兰在洗手间喊老脸，说身下带血，又不像是生理期。老脸忙带她去市人民医院挂了个妇产科，医院不大，曲里拐弯几幢楼，道路标识又不明显，老脸蒙眼瞎带着阿兰撞进了精神病科。病区里气氛怪异，人人眼神闪烁不定。两人慌了神，四处询问，保安大叔好一阵指指划划，这才寻到去妇产科的路。

到了出诊室，纹着张飞眉的女医生目无表情地说：

“怀孕两周，留还是不留？”

老脸和阿兰一脸茫然，还没来得及搭话。侧面坐着的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白大褂男，像是妇科实习生，“扑哧”一下戴上乳白色塑胶手套，说是要亲手帮忙再看看，深入宫内来个海底捞。

老脸连忙拉住他，两医生诧异，老脸只好说道：“就是难产的母狗，我也没有这样去捞过。”

男女医生脸色不大好看。老脸便拉着阿兰的手，找熟人介绍了个妇产科专家。专家瞟了一眼说不大碍事，多卧床休息就是。

“千万不要再同房！”专家意味深长地盯了老脸一眼。

回到家，老脸去菜市场买了只竹丝鸡，小火煨成汤后细心侍候阿兰喝下。

阿兰见老脸忙上忙下，又是做饭又是炖汤，心中过意不去，便对他说道：

“我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这点小状况，你也不用太紧张。”

老脸笑着说：“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店里的事情就少操心，安心在家里养身体！”

阿兰去厨房舀了一大碗鸡汤给他，老脸趁机摸了一把阿兰的肚子。

十五快到了，猫女连着几个电话叫老脸早点送猫粮过来。说是几十只猫儿断了口粮，嗷嗷待哺，这般瘦下去瘦得会只几根骨头，熬不出几窝猫肉煲。

老脸说不行，十五号才有货到。

“你这人会不会做生意的？”猫女在电话里哑着嗓子劈头问老脸，“有生意都不做？”

老脸忙着在电话里解释，说最近缺货，多亏了卖家老友，帮他调了十包过来救急。

“最迟不能超过十五。不然我找其他家，不至于只有你家有卖吧?”猫女叹了口气。

“我都想早点送来！”老脸抱怨道。

“那好！一言为定！”猫女的声音越来越柔和。

“好的，不见不散”挂完电话好一阵，老脸才发现自己最后这句回应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阿兰依旧闲不住，大半时间还是坚持在店里守着。

老脸说她的时候，阿兰就说：“不来也不是个办法，你一个人守店，出去送货的话店里就得关门。”

老脸觉得她说得在理，就不再言语。整天寻思着多做点生意，多挣点钱，孩子出生后，奶粉纸尿片这些都得烧钱啊。孩子嘛，前世欠他的，就一花钱的主。

阿兰劝他不要想得太多，孩子富有富养，穷有穷养，各有各的活法，平平淡淡才是真，家和万事兴。

老脸听了笑了笑，阿兰望着老脸也笑了笑。

十五到了，老脸一大早开车去了猫女的餐馆，一包一包猫粮卸下，搬到厨房后的杂物间，又一包一包仔细码好。

猫女看在眼里，心中欢喜。早上员工还没有上班，她也像是刚起床不久，来不及梳妆，身上就罩了件睡衣，趿着双拖鞋，踢踢踏踏地下厨热了钵猫肉，又去酒柜里开了瓶野山参泡的药酒。

老脸忙对她说吃不了这个，自己做着宠物这行档的生意，不能犯这个忌。

猫女鼻翼微翕，“哪有这个忌那个忌呀，不吃肉，喝杯酒总行吧？”

“我得赶回去，店里没人？”

“你老婆不是人么？”

“她有了身孕，要多休息！”

猫女轻轻冷笑了两声，抿了一小口杯中酒，头也不抬地递过手中杯。

“酒喝不喝由你，猫粮买不买总得由我吧？”

老脸叹了口气，接过酒杯，一口饮得杯落。

“贼心都有了怎么可能没贼胆？”猫女两粒眸子深不可测。

一股热浪从腹下腾起，老脸一阵眩晕。

猫女突然诡异地微笑起来，她嘴上的那颗黑痣慢慢地越靠越近，像一朵妖治的黑色罂粟花在他眼前摇曳。

一件薄薄的白色棉质睡衣妥妥地贴紧猫女妖娆的躯体，老脸的眼神无力挪移也无处安放，他深深地感到一阵阵窒息。

他想起了阿兰和她肚里的孩子，但又觉得她们是那么遥远那么微弱，远得像清晨天边若隐若现的星光。

他竭力伸出双手，想去拥抱她们，却发现自己紧紧抱住的却是猫女温软丝滑的身体。

猫女吐气如兰，每寸肌肤每只毛孔似乎都已张开吸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