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虚影·Ghosting

苏胭已经清醒了，脸上的妆容也卸了个干净，她静默地坐在画室的小矮凳上，半晌才拿起了画笔，往调色盘上挤了颜料。

她知道自己什么也画不出来，但是，拿着画笔，就好像能安抚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接下来，送来的就应该是谢知祁的躯体了吧。

她敢断定。

为什么呢……好像，是因为，那个女人缺失了心脏和眼睛吧，那个女人叫什么呢……忘记了。

面前的画布上的白乳胶已经干透了，她决定临摹名家的作品。

苏胭向来不喜欢用过分明艳的颜色，因为，那些明亮的颜色太刺眼了。

不同于梵高认为的：岁月将使它们变得暗淡，甚至过于暗淡。苏胭觉得，既然这些画终有一天会褪色，那为什么不用那些充满悲戚色调的颜色呢？

她的画总是黯淡的，即使表现的是乐观主义，留白处总有一丝小小的遗憾，被慢慢放大。

就像有人说的，他为了不再失去，而失去了所有。

她本就不应该见到明亮的颜色，不用，也不计得失。

画室的门被敲了敲，陈承端着果盘走了进来。

陈承吃点水果吧。

她仍然沉迷于画中的世界不可自拔。

那是一枝小小的向日葵。

不，一共有十二枝……

陈承苏胭，吃点吧。

她终于撂下了画笔，凝眸注视着自己未完成的《十二枝向日葵》。

笔调硬朗张狂，永远都不会是她的风格。

苏胭我手上有颜料。

所以不想吃。

陈承洗手去。

苏胭不想动。

苏胭的没有动，除了刚刚那个撂笔的动作以外，陈承进来以后，她就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过。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摊开了自己的手，看着手上斑驳的颜料。

真脏呀。

苏胭你喂我。

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样令人遐想的话，也就苏胭这个小坏蛋了。

陈承……

他慢慢走近了她，问她：

陈承吃哪种？

苏胭都不喜欢。

果盘里有蓝莓，切好的青苹果，还有去皮切片的猕猴桃、芒果……配色煞是好看。

陈承……

幸好陈承脾气好，不过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不像警察了，像是免费的保姆……

苏胭抬起手，指了指果盘中明黄色的水果。

苏胭这个，我过敏。

芒果……

陈承抱歉，我忘了。

苏胭嗯。

陈承那吃蓝莓吗？

苏胭不喜欢，太甜了。

陈承温柔地笑了笑，干净漂亮的手指拿起了其中一颗，递到她嘴边。

她乖顺地张开了嘴，小心翼翼地吃掉了那颗小小的蓝莓。

陈承我尝过了，酸的。

酸甜的汁液在女孩嘴里炸裂开来，刺激着味蕾。她面无表情地嚼着，再吞咽下去。

苏胭向来不在意口腹之欲，就算不喜欢吃的东西，送到嘴边，她也会吃掉的。即使是要她命的芒果、酒、毒药……

在投食的过程中，即使两人再小心，他的手指难免碰上她的嘴唇，她的牙齿难免磕上他的指尖。

不过，怎么可能有尴尬呢……

看那张冰山脸就知道了，就算是现在他和她上床，苏胭也不会有任何名为尴尬的情绪。

苏胭不想吃了。

陈承收回了手，把最后一颗蓝莓丢进了自己嘴里。确实，酸透了。

陈承还想画画吗？

苏胭漠然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笑意。

陈承笑什么呢？

苏胭你这个样子——

女孩从小矮凳上转过了身子，直直地打量着他。

苏胭好像一个幼稚园老师。

她的妆已经卸掉了，脸色很差，皮肤就只有薄薄的一层，像是戳一戳就会破掉。褪去了口红的鲜丽，苏胭的嘴唇颜色很淡，但是，看起来就很柔软。眼下有青青的阴影，睫毛很长。

虽然样子很疲惫，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她很美，不论是皮，还是骨。

从小到大的美。

陈承哄小孩哄多了就这样了。

苏胭抬眼看他，很认真地问：

苏胭你有小孩了吗？

陈承……

陈承没有，我有个妹妹。

苏胭可以扶我一下吗？

坐得太久了，她好像站不起来了。

她已经画了大半天了，转眼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苏胭长得高，但是身子却很单薄。

听说，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这两点都和她沾不上边。

苏胭以后，叫我吃饭就不要直接送过来了，画室里不能吃东西。

苏胭吃静物联考不过的哦。

陈承啊？

为什么他就首先想到的是不卫生呢……

还有那个“以后”？难不成是断定他要长住了吗？

刚刚不还敌视意味十足的吗，刚刚不还神经紧张的吗，刚刚不还面瘫脸的吗？

女人心，海底针，就是摸不透啊。

陈承微微一愣，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吻了吻自己的指尖，然后，把目光移到了一大片未完成的画作上。

最近的一幅，是今天的。

黄绿色调，朝气蓬勃的向日葵煞是喜人。

就算还未完成，陈承也看得出来，苏胭是在临摹梵高的画作。她底子很好，如果完成了这幅作品的话，大概是能以假乱真了。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就算再相像，也不可能是真的。

另外，还有一幅……满目的蓝。

深的浅的，有些甚至是靛色的。

这就是她从前眼中的天空吗？

……

苏胭你要吃什么？

陈承出去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了，之所以说摆弄，是因为她那样子实在不像看新闻或者玩游戏……怎么说呢，就是很随意地滑动着屏幕。

陈承你做吗？

苏胭点外卖。

苏胭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煤气灶都不会开的人，呵，要让她做饭……还是让饭做她比较容易一点。

言尘那个小孩子，是怎么被苏胭拉扯长大的……这是个谜。

她一贯秉持着得过且过的原则，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死了就不用浪费资源了。

陈承随意就好。

他的随意，在苏胭的价值观中，确实很不随意。

陈承你确定，这些，我们吃得完？

苏胭呀，一不留神，点多了。

陈承看着苏胭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明明说着表示惊讶的话，表情和语气却毫无波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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