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虚影·Ghosting

直到这个时候，苏胭才被迫接受了自己的记忆在莫名其妙地消失，莫名其妙地错乱这个事实。

有人在她二十三岁生日那天送上这样的礼物，难道只是为了提醒她，她是个疯子吗？

苏胭抓着自己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短发，低低地啜泣着。

身前的男人轻轻地拿开了苏胭几近自虐式地扯着自己头发的手。

他把哭泣的女孩拥入怀里，企图给予她小小的安慰。

二十三年，她理智得近乎没有生命的机器人，现在，她就像疯魔了一般没有缘由地害怕。

陈承小因，别害怕。

陈承拍着苏胭的背。

他怀里蜷成一团的小小女孩的身子颤抖着，不停地发着抖。

苏胭为什么他不能直接杀了我呢！偏偏要让我认识到自己记忆的缺失……

陈承阖上了眼睛，像是在冥思苦想各种可能性，他轻轻地开口：

陈承忘掉过去的事情，是很幸福的体验吧。

苏胭猛地把他推开，因为就算再痛苦，她也不可能放下自己的戒备心。特别是，一个人把她看得太透的时候。

她不停地摇着头，咬着自己的下唇，几乎要硬生生地咬下一块肉来。

苏胭我不要！我不能忘记……

除了言尘，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如果连过去都被抹掉得一干二净的话，她会怀疑自己，是否真正活过。

当一个人对自己的真实性产生怀疑的时候，这才是真正的人格崩塌。

也许，那个杀人凶手，恨她到要她自我了结的程度，连杀她，都觉得脏了手。

陈承乖女孩，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陈承别害怕，我在。

什么时候呢，到底是多久以前，也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最终，还不是把她当累赘给丢掉了吗？

那个人把她带出了那个封闭的世界，然后，她就被困在了只有他的世界，直到被遗弃。

苏胭陈承，我不相信你。

苏胭攥住了陈承的手腕，用力之大，大到苏胭自己的手都生疼。牛顿诚不欺我，力的作用果然是相互的。

她额前有几缕较长的碎发，因为刚刚过激的动作而散乱在眼前。

女人飞扬的眼线并没有因为眼泪而糊成一团。

她眼中带泪，眼神却坚定而脆弱。

苏胭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就像她平时一贯的冷淡而妖冶。

陈承的痛感比一般人强，但是他并没有挣脱苏胭的束缚，他就像哥哥一样循循善诱，轻轻拍着女孩的手背。

陈承我知道。

他还知道，苏胭并不只不相信他，作为一个疑似被害妄想症患者，她谁也不信，甚至自己。

陈承小因，你会相信我的，你一定会相信我的。

陈承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没有，他就不会去做。

男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勾起了唇，他一定会让苏胭，没有一丝怀疑地相信他。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征服的快感。

苏胭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这句话是陈承没有料想到的，毕竟，以苏胭硬得很的性格，不可能提出这样略带卑微色彩的请求。怎么会变得这么脆弱呢？

陈承不会的，在事情完全结束之前，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这辈子都不会完全结束的。

她的过去，可是比预想得还要复杂得多呢。

她忘掉了世间所有的肮脏，以最纯净的面貌活在当下，难道不好吗？

陈承苏胭，你的电话响了。

苏胭对，对，我得接电话。

苏胭忘了自己穿的是裙子，没有口袋，她的手慌忙地乱摸着，没有找到任何入口。

陈承看着她几乎神经错乱的表现，轻轻拉住了她的手，从她放在一旁的包里拿出了手机。

陈承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柔和，至少，把她从各种像是幻觉一般迷乱的声音里解脱了出来。

可是，苏胭还是神情恍惚，只是看着陈承那张秀气得比她自己还漂亮几分的脸，握着手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男人轻声叹气，接过她手里的手机。

苏胭精神状态很不好，也许，她与秦砚的接触，就是因为心理问题。

被害妄想症……

那双温和得彻底的眼睛注视着手机屏幕上显现的三个字，秦教授吗？

他接起了电话。

秦砚小胭，你还好吗？

陈承她状态不是很好。

岂止是不是很好呢，明明就是很不好。

都快疯了。

陈承我是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陈承。

男人很有礼貌地介绍着自己，语气是一贯的温和而冷淡。

秦砚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秦砚她，接受调查了？

谢知祁确实和秦砚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也只是迫于两个家族施加的压力。

谢知祁喜欢的是他一个关系不近不远的表兄弟，而且，他和苏胭的关系，她是知道的，基本可以排除情杀的可能性。

就算是情杀，也不可能是苏胭动的手。

陈承是的。

秦砚请陈警官好好照顾她。

至少，不能再把她扯进十年前的往事里了。

陈承秦教授是否了解，苏小姐的心理健康问题？

秦砚没有任何问题。

陈承那为什么，这两天相处下来，我觉得她好像比较健忘呢？

秦砚小胭小时候身体很差，后来受了一点刺激，才比较易忘。

没有人比秦砚更清楚，苏胭除了冷漠得像没有七情六欲这一点外，确实异常健康。

陈承可以冒昧地问一句吗？她小的时候受过怎么样的刺激？

职业病犯了，和别人讲话都像是审问犯人。

这种感觉，让秦砚很不舒服。

就算那个人语气足够温和，但是却难掩话语中的一针见血。

秦砚抱歉，我不能把她的私人问题告诉您。

陈承是我僭越了。

陈承不过，秦教授的未婚妻尸骨未寒，到现在除了心脏和眼球其余的身体器官不知所踪，您还有空，关心苏胭吗？

秦砚小胭是我的爱人。

两个绅士的对话，处处都是潜台词。

爱人么？苏胭也会爱人吗？

陈承看着眼前那个骄傲而漂亮的女孩子，不自知地笑了笑。

自己得出来的结论是，她根本不可能爱上别人。

要是让苏胭知道，她以为的纯肉体关系，竟然演变为了爱意，她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呢？

凶手为什么不杀她呢，因为，他舍不得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