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一道光

癸丑十一，血屠门的一名杀手，在癸丑年被掌门带回贺兰山，得名癸丑十一，那时洪武6年，癸丑十一刚满十岁。

血屠门成立于元朝末年，据说掌门和副掌门是双胞胎，当初二人走投无路时共同成立血屠门，只要东家给钱，杀人放火全都干，曾收前朝的钱财参与镇压红巾军，也曾收人钱财刺杀前朝及当朝官员，只是如今天下太平，不仅生意大不如前，在乱葬岗也很少捡到孩子了，以至于如今血屠门人员稀少，且入不敷出。

凡入血屠门者，均需头戴面具，身穿斗篷，从头到脚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所以相互之间不知来历，不知相貌，大家反而轻松，但是一旦入门，便不许脱离，否则千里追杀，死无葬身之地。

癸丑十一生在战乱时代，自小父母双亡，癸丑十一跟着叔父讨饭吃，叔父死后癸丑十一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直到饿晕路边，恰巧被当时的血屠门掌门看到，带回了贺兰山。

血屠门的杀手多是掌门或副掌门从各地乱葬岗带回来的被人遗弃的孩子，多有残疾或身体极差，能养大的不多，所有孩子长到14岁便要跟着师父或是掌门下山杀人挣钱，也有些走投无路的成年人上山加入血屠门求一庇护，比如乙卯七、乙卯九和丙辰八，虽然乙卯八和丙辰九跟他们一起来的，但当时乙卯八和丙辰九都还小。

凡入血屠门者，均改名为上山纪年加顺序排号，比如癸丑十一，与他同年上山的有癸丑一、癸丑二……直到癸丑二十，然而这二十人中如今只剩他一人了，有的孩子是没养活，有的是心理素质不够强大，被血腥的杀人场面吓死了，有的是年满14岁后下山杀人途中被反杀了，不仅癸丑年上山的人名不连贯，其他年份的也是这样，原因大多如此。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庚申年（1380年）春，戊申二带着乙卯七私奔下山时带走了身怀六甲的丙辰八，乙卯七上山前生了个女儿乙卯八，他们跑的时候忘了带这个女儿了，当时有人说不是因为忘了，而是嫌女儿是累赘，干脆没带，癸丑十一不这么认为，要说累赘，那身怀六甲的丙辰八才是累赘，那么大的肚子还有伤在身，乙卯七都没放弃她，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身为生母，乙卯七又怎会放弃已经七岁的亲生女儿呢？

可怜那女孩儿才七岁，副掌门要凌迟处死她以儆效尤，癸丑十一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敢出去，被副掌门拎了出来，并告诉他背叛血屠门就是这样的下场，逮到戊申二和乙卯七和丙辰八也是凌迟处死，活活割够三千刀才能死，癸丑十一吓得瑟瑟发抖，听得乙卯八那一声声的爹娘，仿佛当年自己梦中呼喊自己的爹娘。

癸丑十一：“副掌门，孩子才7岁，幼子无辜，她父母有错应该父母承担，您若实在气不过，一刀杀了她便是，何必折磨一个孩子？”

副掌门冷哼一声，“你害怕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本来这几年就没人上山，年年还有人死去，咱血屠门已经不比当年了，若是人人逃跑，山上还有人吗？”

癸丑十一眼睁睁地看着副掌门割了孩子一刀，乙卯八哭喊声，求饶声不断，癸丑十一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懦弱，恨自己不敢上前一刀杀了孩子给她解脱。

是丙辰九赶上山来打伤了掌门和副掌门救下了乙卯八，下山的时候还抢了掌门怀里的五十两银子和癸丑十一腰中的腰带，癸丑十一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丙辰九给孩子裹上自己的外衣，然后用癸丑十一的腰带做背带背着孩子下山了。

呵，丙辰九，多么神奇的一个孩子，他是癸丑十一生命中的第一道光。

丙辰九是跟着丙辰八上山的，据说丙辰八是他的未婚妻，但是丙辰八不承认，而且丙辰八那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老女人怎么配得上丙辰九啊，那年丙辰九才九岁啊！多么巧啊，九岁的丙辰九，呵呵，他一定和九很有缘，但是丙辰九愿意改名字愿意戴面具愿意穿斗篷就是不愿意入门，后来掌门想认他做义子他也不同意，本来这种知道血屠门所在之地的外人都被杀了，但丙辰九是个意外，因为——他好看，掌门不舍得杀他，看来长得好看能救命。贺兰山上有17个山洞供众人居住，丙辰九不愿住在山洞里，就在离血屠门不远处扎了个小屋住在那里。丙辰年的癸丑十一正好13岁，那年的他特别害怕，他怕自己满14岁了就不得不下山杀人，他不敢杀人，但是掌门救他性命他又无以回报，所以每日郁郁寡欢，祈求时间慢点过，祈求自己慢点长，但是时间一天天流逝，癸丑十一终于忍不住跑到山腰嚎啕大哭，是丙辰九发现了他，带他回了自己的小屋，安慰他。后来癸丑十一经常去找丙辰九谈心，丙辰九拿树枝教他写字，啊，丙辰九的字可是真好看，就像他的脸一样好看，可惜他自从上山就和别人一样带上了面具，癸丑十一已经不记得他的样子了，他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被丙辰八骗上山来的，毕竟山上这么多的杀手，识字的可不多。

最令癸丑十一震惊的是丙辰九居然会功夫，还这么好，他打伤的是掌门啊，癸丑十一一直以为掌门的功夫天下第一，没想到败给了13岁的丙辰九，还被丙辰九抢走了五十两银子，说是带乙卯八下山找父母需要银子，等乙卯八找到了父母就回来还银子，癸丑十一还曾傻傻地期待了好久，想着等丙辰九回来后一定要跟他学几招功夫，然而，此后他再也没见过丙辰九。

是啊，这个地狱般的地方，一旦离开了，怎么可能再回来？回来找死吗？回来当杀手吗？

遇见丙辰九那年，癸丑十一13岁，丙辰九9岁；丙辰九走那年癸丑十一17岁，丙辰九13岁；真好，躲过了做杀手的年纪，再等一年就要下山杀人了。话说丙辰九自始至终没有入血屠门，应该不用下山杀人的，但是每每无事之时，癸丑十一还是会想到那个教他识字、背着乙卯八下山的少年。